“很简单，”徐林言简意赅，“如果先让别人知道我是电视台工作的，被你拉过来，很容易让人觉得我们是来找公司麻烦的。今天周末，我们又带着一些设备，这是最好也最合理的解释。”

陆无双嘟起嘴：“那，那你也要跟我商量商量啊，万一我不配合呢！”

“你这不是配合得挺好？”徐林笑着低下头，扫了一眼陆无双还挽着自己胳膊的手。

陆无双“啊呀”一声，连忙松开了：“徐林哥！”

“好了，不开玩笑。”徐林严肃起来，“我觉得你的怀疑不无道理，我建议你有空了多去问问，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是同样的套路然后花了高额的检测费，只要人数超过三个，有迹可循，应该就足够引起重视，立案侦查了。”

“哎对了，我们在小门看到的那个是什么情况？”陆无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你好像认识另外那个大叔哦？”

徐林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陆无双，只是淡淡道：“哦，做节目的时候逛过很多古玩店，感觉好像是做这类生意的，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名字。不过也挺奇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走小门？”

“哼！一定是因为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陆无双摩拳擦掌，“我一定要让这些坑人钱财的破公司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徐林摸了摸鼻子，到底没有开口嘲笑她。他觉得杂志社其他人未必没有怀疑过这家公司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没有人会在意的。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准儿在接到那个阿姨的电话时候，心里还在幸灾乐祸，觉得这人贪财所以活该呢。反正龙腾没骗他们的钱，他们怎么会在意？

可陆无双不一样，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待人很热心，同情那个阿姨，心里怀疑就出来调查，哪怕对方是个大公司，她也没有什么畏惧，只一心想要找到真相。

这小姑娘，大概是天生的新闻人吧？

徐林回到家之后认真地查了一下龙腾艺术品检测公司的资料，却在艺术顾问那一栏，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周朝。

“艺术顾问？”

这天上班录制节目，徐林心里多少惦记着这茬，见到周朝的时候就顺口问了句，但周朝却似乎有些迷糊，他皱眉看着徐林，“哪家公司？”

徐林开口道：“龙腾艺术品检测公司，我有个朋友手里有点儿宝贝，看这家公司广告挺多，好像口碑也还行，他想在这里做点检测，我查资料时候看到公司的艺术顾问上有你的名字，就问问你。”

“哦，这家公司，我知道了。”周朝压低了声音，“别让你朋友去这种地方。”

徐林瞪大眼睛：“啊？那，那你那名字？”

“无奈，”周朝叹了口气，“但是稀里糊涂被人忽悠了，要挂两年，这事儿我一直都觉得特丢人。”

“明白了！”有时候的确会有这种情况，人家只是过来一起吃个饭，随口说了两句，可能出去就变成是多年好友了。随便找个什么由头，让你帮忙看个什么东西，之后表示感谢，挂上你的名字，你也就是艺术顾问了，很多公司喜欢找大牌做这种幺蛾子，周朝他们这种人应该也挺无奈的。徐林继续问道，“所以这公司是不是有点儿不靠谱啊？”

周朝摇摇头：“那倒也没吧？据我所知反正是没有的，年前去参观过一次，各方面也都算正规，就是你也知道，很多艺术品本身靠的还是眼力，他们那儿缺人才。我是觉得啊，做检测，还是得去大机构啊，文物局啊博物馆啊各种研究所啊，比这种民间机构要靠谱。”

“而且，”周朝又故意顿了顿，然后才意味深长地继续道，“大多数也比这种机构便宜啊。”

徐林笑着道：“对对对！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啦，有事儿的话可能还得再来请教你！”

周朝点点头，然后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徐林和周朝也算是打了一段时间交道，徐林知道，周朝这人年纪虽轻，名气却已经很大，有时候难免有些恃才傲物，也比较好面子。但总的来说也还算是好相处，没什么架子，问他什么他也会好好说，基本不藏私。看今天这说法，应该也都是实话，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挂了个“艺术顾问”的虚名，但他应该的确不了解龙腾艺术品检测公司本身到底有没有什么猫腻。

否则，以周朝的性子，如果知道这公司有问题，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名字挂上去。

录制节目的时候，徐林随手拍了几个并非保密的环节，把照片发给了老许：『老许，给你看看我们工作环境，你就知道我真的没骗你。领导刚还在催我，说再过两期，我们手里准备好的东西就要录制完了，导播什么的一直在四处找民间藏宝人和宝贝呢，但没啥进展，你那边可千万给点力啊，我这儿都跟领导说了。』

很快就收到了老许的回复：『哎哟小徐啊，老哥我可从来没有不相信你啊！我们也得去淘不是？你放心吧，这回我们找了个很不错的古币，你抽空带你们那儿的人一起来瞧瞧？』

一听到是古币，徐林的兴趣就失了一半儿，半天没回复，那头老许有些着急了：『诶小徐？你这是什么意思？买卖不成仁义在，最早是你找我谈的，你现在不理我了是吧？怎么，是嫌古币没劲啊？』

『没有没有！老哥你误会了，我这不是还在录制现场嘛？有点儿忙，分不开身。行行行，古币我带人去看，去之前跟你联系哈！我要是回复不及时你别怪我，我这块儿还有点儿工作。』

徐林连忙回复老许，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老许对自己还是不够信任，否则不会用钱币作为他们合作的第一个东西。这玩意儿小，又多，民间假货更是良莠不齐。不过，他们节目是可以做古币的，这倒是也符合节目要求。而且民间收藏钱币的人特别多，都觉得自己家里那一贯铜钱价值千金，所以真要做这个，还是挺有收视率的，再加上收购价格不会太高，领导那里应该也好批。

只是……徐林私心想要通过老许调查妈妈的下落，这一次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徐林去跟领导汇报从老许那里考察那枚古币来做节目的事儿，心里却难免有些沮丧。

夜里，徐林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换了衣服，再次来到了龙腾艺术品检测公司附近的那条小巷，在能看到小门的那条小巷朝里面张望了半天，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吕经理，最近查的严，你们可要小心点，主要是别让太多人一起闹事儿，闹大了，肯定要来调查，到时候你们就不好说了。”

“对对对是是是！这次那个小刘闹到我们公司门口，这个影响实在是有些恶劣。听说之前那个女的还给你们杂志社打电话了是吧？哎，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些都还是小事，没什么解决不了的，而且，说到底和杂志社没关系嘛。但是你们还是要注意社会影响。要是真的闹大了，就赶紧转移，空壳子不要也罢。关键是其他的……你跟你手下的人说清楚，目光要放长远，源流和那些小企业小公司的目标不一样啊！”

徐林没想到，还真的让他给撞上了，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吕梁，还有一个应该是《收藏与掌眼》杂志社的人，看来，杂志社的人不但知道这个公司有问题，而且还和这个公司串通起来了？

还有，空壳子是什么意思？是说龙腾这个公司吗？那那个人所说的关键的又是什么？还有，徐林清楚地听到，那个人说了一个词，名叫“源流”，这又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和妈妈有什么关系？

他心下惊骇，想听的更清楚一些，所以蹑手蹑脚地超前走了几步，努力地靠近了那个小门。

然而徐林虽然很小心，他的影子却出卖了他。

吕梁眼尖：“什么人？！”

几乎是在被发现的同时，徐林转过身撒腿就跑。

“给我追！”吕梁一声令下，一堆人朝着那条小巷追了过去。

旁边那个人皱紧了眉：“这是什么人？！”

“好像是之前那个记者的男朋友。”虽然徐林转过身的速度很快，但是吕梁目力惊人，光只照了那一下，他却已经大概认出了徐林，“就是你们杂志社那个陆无双，她好像对我们公司起疑心了。”

那人叹了口气：“尽快解决吧。不要忘了我们真正是要做什么！”

“您放心！”吕梁连忙道。

那头徐林还在撒丫子狂奔，他常年扛着摄影机到处跑，体力虽然不差，但这种深夜狂奔的事情也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了，而且这块儿，他不熟悉地形……

果然，很快，徐林就被人包围了起来。

前面和后面分别站了三四个大汉，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