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赵公子他不会怪你的，”青柠将我紧紧抱住，小声啜泣着劝，“圣旨大如天，谁能奈何得了？”

“呵呵，呵呵呵，圣旨大如天，”我含泪而笑，“这真的是圣旨的事儿吗？这分明……这分明是……”

这分明是舅舅一手所为，这分明……是我愿意的！

我愿意的呵！

因我是头一遭侍寝，侍寝的旨意下来后，敬事房的宫人嬷嬷们便一拨一拨的过来，详细训诫我侍寝规矩，接着便是洗浴，修颜，妆饰……

一道道忙碌完，已是华灯高照，待二更鼓一响，便由两个嬷嬷用锦被将我蒙头一裹，交由四位身强体壮的太监扛着出了悦棠阁。

长乐宫里清冷寂静，被蒙在厚厚的锦被中，我甚至能听见草丛里的春虫啾啾低鸣。许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刻，我依旧能记起这风声，虫鸣声，甚至，那路边的花朵悄然绽放的声音……

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些宁静美好的东西，其实在那一刻，就已经沾染上了血腥，我血雨腥风的人生，至此夜起，郑重拉开序幕。

我被四个太监径直扛送进承乾宫沐天殿，再由两个力大的老嬷嬷抱着送进内殿床上，小宫女儿放下明黄色的帘幔，低低的吩咐一句，“等着。”

我看着帐顶的暗色龙纹，紧张的发抖。

无论我的心里爱着谁，这个身子此生都只属了龙椅上的这位九五至尊，今夜情形，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却终究还是紧张。

若在民间，今夜便是我的新婚之夜呵！

“新婚之夜”四字在脑子里一闪，我便想起那场将在秋天举行的婚礼，那场本该属于我的婚礼，如今，它已归了表姐。

造化太过弄人！

“皇上。”

外面有了动静，我身子瞬间绷紧，竟忘了发抖。

御花园里的那一面，只觉皇帝宫桓的容色清凉冷淡，于人于事似有种全不在心的漠然，倒是他身边的王总管，比他更具震慑和威严。

我与其说怕他，不如说更怕那王总管。

淡淡的龙涎香靠近，帘幔掀开，宫桓素衣简袍站在床前，一头乌发随意的散落在肩上，显然是才沐浴过。

我怔怔的看着他，一时竟不知是否该见礼？若见礼？这光溜溜的身子又该是如何个见法？一时间，我竟是将嬷嬷们下午教的规矩忘了个干净。

宫桓扫了我一眼，就靠着床栏坐了下来，默然片刻后，他转头对我皱眉，“怎不起来给朕束发？”

“呃，”我有些慌，赶紧起身，然而才一动弹，那滑如丝的云锦被便刷的滑了下去，我“啊”的一声拉住被子，才起了一半的身子又刷的躺了回去。

他瞧了瞧我，眉头又皱了皱，我以为他要发怒，他竟拈起了枕边的发带，自己绑了起来。

我不疑他冷清的外表下，竟有这样的好脾气，倒惊得瞪大了眼。他绑好发后，回头看我，“忠勇侯的女儿——林长歌，对吧？”

不提被舅舅送到他御案上的画像，御花园中他分明已见过我一次，此时居然又这样问，我心里疑惑，却也不敢怠慢，抓着被子拥裹住身子，我跪于床上行礼，答道，“是。”

“嗯，”他哼了一声，也不说免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着我，许久，才道，“那日在御花园中，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啊，”我不意他竟然在此时问起这个，当下一惊，“皇上，臣妾……臣妾那日在御花园中……已经回过皇上了，臣妾什么都没有瞧见，那个人……”

“朕不信，”他打断我的话，语气不急不徐，神情却有些冷了。

“臣妾……臣妾不敢欺瞒皇上，”不知道是春夜太冷，还是我身上的这床云锦被太过单薄，我的身子微微颤抖，便连牙齿也战栗起来，“臣妾那日确实……确实……”

他摆一摆手，双眼微阖，声音却清冷如冰，“那可是皇宫内苑，禁军围得如铁桶一般的地方。那刺客熟知地形，明显是在宫里潜伏已久的高手，他费尽心思的藏进宫里，就为了那天早上轻轻的刺皇后一刀？”

他没有看我，我却分明已无所遁形，只觉从头到脚透体寒凉，“皇上……”

“你还不说吗？”

我终于哭了出来，“皇上，臣妾该死，臣妾是不敢说。”

他由着我哭，静静的等着。

我长吸一口气，“臣妾经过那竹林时，就看见一女子跟一男人在呵斥纠缠，臣妾惊疑出声，那男子一转头瞧见了臣妾，立刻拔刀来追，臣妾唬得魂飞魄散，惊慌奔逃，若不是老天有眼，皇上恰恰经过，臣妾早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