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舒慈这个丫头不过才十五岁，心肠就这么歹毒。这丫头，绝对留不得！

就在白姨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跟王氏告了密的这天晚饭后不久，鸣凤城发生了三件值得关注的小事，这三件事，两件发生在令府，一件发生在城东。

四小姐令舒颜因心中气愤，用过晚饭早早就回房歇息了。一屋子提心吊胆了一天的丫头婆子见主子总算安生了，纷纷松了口气，开始轮换着吃晚饭的吃完饭，回房歇息地回房歇息。忍气吞声了一天的春茗也终于得了机会，回去处理自己身上落下的伤口。

其他皮外伤都还好说，可那片扎进小腿的瓷片实在疼得厉害，春茗咬着牙，惨白着脸试了几次也没有拔出来，力气越发不济起来。她是府中新买进来的丫头，才到小姐身边伺候了几天，府中的人事都还不熟，谁都不敢得罪。所以即便身上有伤，她还是忍着痛等到其他丫头都休息好了才寻了机会出来。春茗望了望空无一人的下人房和腿上毫无办法的碎瓷片，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

就在春茗咬紧了牙关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下人房的门被人轻轻的敲了两下，声音不大，像是怕惊动谁似的。春茗想起下午小姐和夫人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瑟缩。倒是外面的人仿佛知道一般，声音温和地问道：“里面是春茗妹妹吧，我也是府里的丫头，我能进来吗？”

春茗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进，进来吧。”

外面的人听到回答后轻轻推开了门，朝室内看了一眼，又默默让到了一边。

被让进来的是因为生病体弱，十天有九天都窝在屋子里不出门的令舒雅。身边跟着她的贴身婢女佩衫。令舒雅是听她母亲白姨娘说起今日蘅芜院中有人受伤， “听声音脆生生的，小的很，应该是前阵子府中新买进来的丫头，也是可怜了”，特意带了上好的伤药过来的。

三个人关起门来在屋子里待了大半个时辰，令舒雅才带着佩衫，和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开了。

令舒雅从下人房出来，瞧着时辰正好，便顺道转去福寿堂给老夫人请安。穿过前院子的时候恰好看见凝眉手里抱着个无比精致的盒子从正大门那边进来。盒子里装着裴眠送过来的一对白壁和一张拜帖。凝眉恰好也看见了这位鲜少谋面的三小姐，主动上前问好：“见过三小姐。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三小姐的气色也渐好了。”

令舒雅还同往常一般温和：“也就今天觉得好些，趁着有些力气过去给祖母请安。姐姐又去帮大姐取书册去了？今次又是些什么？”

“小姐这样可就折煞凝眉了。今次不是书册，是裴家小姐递过来的拜帖。三小姐身体弱，再一会儿天可就凉了，三小姐去请安可早去早回，注意莫要夜里着了凉风。奴婢先前路过，瞧见老爷也在老太太房里，此刻想来还在。”凝眉一番话回的滴水不漏。

令舒雅还是温温和和地倒了声谢，才带着佩衫匆匆离开，算是承了凝眉这份情。

凝眉回到回风院将这件事告诉了令嫣然：“好在三小姐是生在咋们令府，奴婢闻着三小姐一身的药草味道，若是寻常人家，这样的身体早不能活了。”

令嫣然正在研究那一对白壁，并没有在意，说道：“三妹身子虽弱些，但知书达理，长得又美貌。白姨娘又极为爱惜。可见老天爷公平。”

凝眉听了这话，想着令嫣然怕是想起了夫人，不禁难过。蜚语更是个嘴快的：“小姐是想念夫人了吗？”看见凝眉责备的眼神又小声地补了一句：“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令嫣然回头看见两人的样子，反而笑了，说道：“我确实想念母亲。就像我刚才说的，天道轮回。母亲在的时候，我享了最好的快乐，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如今母亲虽然离开了，但你们俩还陪在我身边，我同样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我都不难过，你们俩难过什么？我有你们两个陪着就够了。”

“奴婢是替小姐难过呢。夫人那么早就走了，老爷该更加疼爱小姐才是，可是老爷，老爷……”蜚语说到一半，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凝眉怕令嫣然听了难过，在一边干着急。倒是令嫣然浑不在意，说道：“我今日才晓得，我院子里还有这么个傻丫头。父亲是一朝尚书，事务繁忙，虽来的少些，可你看咋们院子里可短过什么么？母亲那样爱美的一个人，走在她容颜最盛，父亲最爱她的年纪，母亲走的时候是幸福的，我很替母亲欣慰。我搬到这里来，不就是为着图个清静，他们不来才好呢。怎么还掉眼泪呢，你再哭，一会儿凝眉数落你，可别说我不帮着啊。”

自小就陪伴在令嫣然身边的凝眉看着她轻声地安慰蜚语，心中越发难过起来，暗暗下定决心已定要好好保护小姐。

第二件事，发生的较晚。是在令府众人都睡下以后。夜深人静之际令府院墙的偏门后头突兀地传出几声猫叫。随后院子的偏门被偷偷打开，一个人影窜了进来。开门的人和进来的人都没有点灯，黑灯瞎火看不真切，听声音是一男一女。

女的说：“你还好意思来呢？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如今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若是被查出来，你叫我以后怎么活去？”

男的说：“你还赖我呢？你不是说她身边只有一个护卫么？我派去的都是最好的，结果一个都没回来，这可不像一个护卫能干出来的。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跟我大哥交代呢！”

女的听了这话便不高兴，说道：“你不能交代，我还不能交代呢！是我要这样的么？你说，要不是你欠了那笔钱，我需要这样么？我需要么？你是不知道她的，她这几年是老实了，可她跋扈起来府上哪一个不怕？若是到时候查到我头上，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男的听了这话便有些没气，说道：“好好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这事儿查到你身上来，再说前头不是有人替咋们顶着么？你放心，等过几日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就跟我爹说，到时候过了我的门，任他是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女的道：“谁要过你的门！”

男的道：“都是我的人了，不过我的门你还想过谁的门去？嗯？”

女的又道：“行了！最近府里不太平，你快些走吧，最近别过来了。”

随后便听到开门的声音，关门声很久之后才听到，两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已经听不清了。

出来起夜的初云等到完全听不到人声了，才偷偷地，战战兢兢地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小心地回了卧房。

这第三件事说来简单。这天夜里，月亮升到了正中的时候，一抹乌云幽幽飘过挡住了月亮的光华，两道人影就趁着这个黑暗的间隙，身手敏捷地翻墙进了城东的一户高门大院。不多时又像来时一样顶着月光离开了。

第二日，京兆府尹董申刚刚入了官衙，茶都还没有喝上一口就被衙役请去了城东的沈宅。沈宅的主家，除了外出寻花问柳至今未归的小少爷沈永兴，其他人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杀。奇怪的是，沈宅里住着的下人，杀手却一个都没动，甚至是守夜的家丁也一觉睡到天明，活蹦乱跳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