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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玛瑙记 下 微醺
她径直去了朱颜辞镜阁,不能“神出鬼没”,一步一步走来,这段路倒累人得很。
临祭并不在内,他门侧笼中养的灰色兔子告知凤玉笙他去沐浴了。
凤玉笙逗弄了会那只会说话的小兔,感叹造物神奇后,不禁绮想他沐浴会是何等模样呢……是否美得正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如此想着,她竟觉有些口渴。既还未曾品过鬼魅酿出的酒是何滋味,不妨先尝为敬。
她拎起一坛,饮水似的灌了一大口,顿觉淋漓快意。此酒不似寻常酿品辛辣,而是甘冽酣畅,恰如贪泉活水,舒朗之余更教人心醉。
倾壶倒杯间,一坛酒便见了底,她惬心躺在榻上,尽享醺酣后的偃意迷醉。
一刻之后,她忽然觉着身子烫起来,不适地侧了侧身,却愈发炽热,心口更似有一只小鼓在极快地敲,让她急不可耐寻一方凉意。
现下她似乎明了,陶明轩能一亲花魁芳泽,凭的绝不只是空献殷勤而已,还有……常人欲罢不能的调情酒。
“你来了。”临祭清冽声音如期而至。
他方出浴,墨发略湿,仅披一件素色薄衣。薄衫散乱,襟前全然袒露,下身朦朦胧胧微透出白如皓雪的颀长身肌。
凤玉笙希望他能过来,此时恐怕仅有他能帮这个忙了,可她粉嫩的桃面已然飞红得不成样子,只得别过头,欲奔出去寻一池水降降温。
临祭却飞移过去,一把将她摁下,蹙眉道:“你是不是很热?”
凤玉笙咬紧下唇,支吾道:“有……一点。”
临祭会心地撇了撇嘴角,得意道:“凡人饮下我们酿的酒,都会如此,我来帮你。”
言罢将她捞进怀里,帮她凉了凉身子。
凤玉笙如迷失大漠中时顿然觅到了绿洲,不由得整个人紧贴过去,以求压下这股燥热。
临祭感知她的依靠,回抱得愈紧,眸子一瞬不瞬端详着她微醺泛起醉晕的小脸,良晌,凑近她耳畔,低沉魅惑道:“你办案时的模样真好看,不过,喝醉的样子更美。”
温热气息吐在她耳边,亦深深潜入她心中,凤玉笙身骨抖了抖,隐忍着什么似的道:“你莫要再说了。”
临祭不依不饶,反倒将她的玉足珍玩于掌心,轻轻搂过她,“你知晓彻底解决你体热的法子吗?”
凤玉笙已全然失了理智,喃喃道:“什么?”
临祭紧揉美人袅袅楚宫腰,轻语:“只消把昨夜之事再做一遍。”
话音方落已在她的肩窝细细密密吻吮开来,兼说几句温存暖语。
凤玉笙若即若离的心思终究被牢牢锢住了,缓缓妥协了下来。
她俯看着身下旖旎如画的良人,寸心羞怯,未敢直视,又不忍移开,只红着脸怔坐在那里。
临祭趁她不防,反宾为主欺身压住她,狠力抵在身下,凤玉笙羞得欲扯过锦被来遮住,却被他拦下,使出了定身术。
凤玉笙见他盯着自己的双眸炽得火热,羞恼道:“你……你又用这个……”
临祭扬唇笑言:“兵不厌诈,床笫间的事,更没什么规矩可言。”
她气结,却只能眼睁睁望着临祭不疾不徐地自行其是。
“唔……”临祭恣意赏着一派香肌褪雪的清绝胜景,长长叹了口气,“昨夜见得不真切,当真可惜。”
凤玉笙给他盯着,堪堪沉下去的酒气又隆然升腾上头,嗔怪道:“你能不能快些?”
临祭见她真有了几分愠色,忙解开法术,将她抱起来,同她十指相合,脸颊紧贴起来。
他轻抚她纤瘦的背,哄道:“我读过一句诗,‘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从前只觉得极美,却从来不懂。可昨夜之后,似乎懂了,你我之间,便是此般美妙。”
凤玉笙春心经他撩拨,燥热弥散,代之以两情相悦之热中,融成一汪温煦春水。
她轻吻他的脖颈,柔柔道:“我也甚欢欣……”
临祭梳理着她鬓边散乱的艳发,温情绸缪吻了好一会,才徐徐梦入云雨中。
没了初次的难耐不适,而添了许多缱绻缠绵,月色迷蒙,岁月静好……
……
不知多少次,凤玉笙体内热气才尽数消退。连连翻云覆雨几番,竟到了天明。
凤玉笙怠倦倚在临祭肩头,吐气如兰,喘息未定,胸口一起一伏的。
临祭为她拭去额角淋淋香汗,问道:“这会子还热吗?”
凤玉笙娇慵搂住他的腰身,巧笑言:“不热了,只是有些累了。”
临祭勾起她的下巴,一记深吻,调笑道:“你累了,我竟不觉累。左右你还未着衣,不如你好好躺着,我来……”
凤玉笙听闻他话语间戏谑撩逗,还含着几丝意犹未尽,忙打断他:“你……你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临祭说着,果真又将她抵于身下,俨然一番即要攻城徇地的姿态。
凤玉笙心口怦然乱跳,假使他真要一直这么折腾下去,自己莫说能否休憩,能不能走路都难保证。
她携起他的手,柔柔哄道:“以后时候还长呢,你何必非要急在这一时?”
临祭不豫地撇了撇嘴角,嘟哝道:“我放开你,你不许跑。”
此刻他些微努起嘴,孩提般撒娇凝视她。凤玉笙看在眼中,心池漾起层层涟纹,初见时觉得他缥缈虚无,难以触及,后觉着他霸道,杀伐决断之间仿若不可背逆,现今又成了这般天真含嗔的模样,不由怜爱,心软成水,抚着他的脸颊笑道:“好了,刑部这两天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在这陪你。”
临祭这才乖乖躺下,凤玉笙拿锦被盖好,仍紧紧依偎着他。经他方才一番闹腾,凤玉笙困意减了大半,又忽的忆起手镯刺死驹跋的事,愁染眉梢,纵身伏在他怀中,蹙眉道:“昨日你教那镯子脱手救了我,有些太引人注目了,我怕此事传到许昱师耳朵里。他从前是极有名的驱邪师,降伏鬼怪无数,平日里刻意不作为而已。他若知晓此事……只怕会处心积虑要对付你。”
临祭觉着这关心来得不虞,心中一暖,又惊又喜,但转眼又见她秋波含愁,心疼起来,抚慰道:“为夫好歹是鬼帝,又不是孤魂小鬼,哪就那么容易让他对付了?你就如此瞧不起为夫吗?”
她仍旧放不下心,“可是……”
临祭掩住她的唇,含情脉脉道:“同我在一处,你什么都莫怕,我说过会护着你,怎么反而让你担心呢?”
他的声音清澈而气势崇宏,凤玉笙顿时觉着心安。心下却不禁惋惜,如此翩然君子怎么没成仙,反而做了幽鬼?
她的指腹在他腰间摩挲几下,端视着他问曰:“好端端的,你当初怎就来了冥间呢?”
临祭摇摇头,隐隐流露出无奈,“我也不知,自我记事起,就带着那只镯子,脑中也只记着要在那个日子找到你,同你结缡,否则就得魂飞魄散。”说着顿了顿,含着些许愧疚看向她,“其实你远可以嫁一位好男儿,我却……我是有些自私的,抱歉。若你以后心中有了旁人,我绝不会强留你。”
他虽为鬼魅,但人间的事听过不少,初次,她是出于仁义救他一命,昨夜之事,更是自己乘人之危,“食,色性也”,那样的情形,她是难捱得过的,鱼水之欢后的款款眷爱,也不过人之常情。
他从来只见过或鄙俚丑恶或苍白凉薄的幽鬼,她的出现,如惊鸿照影来,丰神绝世,那般动情实是情难自已。可她近旁之人,皆是鲜活生动,无不胜于自己。她口中虽不言,但终归是人鬼殊途,想来日后她心中总会有真正的良人,终会离自己而去,强留是留不得的。这两天的热切之中,他品读了许多有关才子佳人的书卷,更加笃信此些。醉了多时,终究是得醒的。他愿意护她一世安好,却不应强求她也追随自己一世。
凤玉笙心头似是落了空,牵他的手松了松,向外挪了数寸,垂下眼帘道:“你所言极是,多谢你了。我想起这些天子毅忙于殿试的事宜,去看看他,你好好歇着,不必再挂心我的事。”
言罢披衣而起,速速向大殿外跑去。
晃神之间,半途撞上一个女子,她匆匆打量几眼,见那女子修眉联娟,桃眼漾波,琥珀色瞳子深沉矜重,丹唇凝朱,是位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只是周身一股凌厉与幽怨之气,看她的眼神也并不友善。
是啊,他都过了三千年,宫里没有几个鬼姬才是真真说不过去的,如是想着,胸腔涌上异样感触,冷笑一声,快步离去了。
……………………
《玛瑙记》按语:
丹丘之地,有夜叉驹跋之鬼,能以赤马脑为瓶。盂及乐器,皆精妙轻丽。中国人有用者,则魑魅不能逢之。一说云,马脑者,言是恶鬼之血,凝成此物……丹丘之野多鬼血,化为丹石,则码瑙也。
——摘自《拾遗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