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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2章 我不是小孩儿了

曹英刚把曹尚红从里屋背出来,就听到了大门的门闩响,她头也不抬地招呼来人,“苏明你先进屋暖和会儿,等安顿好我爸,咱们马上就走。”

她今天要送韩苏明去城里坐车,华西理工大学的报道时间没剩几天了,他得回趟家收拾收拾东西。

曹尚红已经瘫在床上三四年,虽然瘦了不少,可到底还是一米八几的个子,骨头实打实的沉,曹英咬着牙关一步一挪,脖子上的青筋迸出,脸也憋得通红。

“英子,我自己来吧。”曹尚红见不得闺女受累,边说边要往下挣,曹英一个没防备,差点没站稳,幸亏扶住了树在院子当间的晾衣杆子。

“没事儿,爸……都没多远了,您要是自己来,再把衣裳弄脏了,”曹英憋住一口气,又把曹尚红往上托了托,才重新迈开了步子,“这天寒地冻的,袄子可不好洗。”

结果步子刚迈出两步,就让人挡住了去路,紧接着背上一轻,曹英抬起头才发现,来的人压根儿不是韩苏明,而是赵奕强。他毫不费力地把曹尚红从曹英背上抱了过来,两步并作三步地来到拖拉机车斗后面,那里面早就被曹英铺好了被褥,赵奕强试了试被褥的厚薄,才小心地把曹尚红放到了上头。

“你怎么过来了?”曹英手脚麻利地爬进了车斗,帮着曹尚红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裳,又细致地裹好腿上的被褥。

“不是跟你说,大叔有什么事儿,就让彦平去喊我嘛,”刘奕强歪靠在槽帮说道,他边说还边从口袋里摸出盒刚开封的经济香烟,冲着曹尚红晃了晃。

曹尚红眼睛立刻亮了,刚要伸手接却让曹英逮了个正着,她也没说什么,就淡淡地看着曹尚红,曹尚红立马冲着赵奕强摆了摆手,“不抽不抽,叔早戒了,奕强你自己留着吧。”

“行嘞,”赵奕强低头笑了,他磕出了一根烟刚要送到嘴边,想了想又别到了耳后,“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爸觉得这两天腰腿都不大舒服,正好今天送苏明回城,我带他去城里的医院看看……本来彦平是要去喊你的,是我不想麻烦你,就这么点路,我自己能行!”

曹英说着就准备从车上往下跳,却被赵奕强一把揽住了腰,单手抱了下来。

“不想麻烦我?”曹英已经站稳了,赵奕强的手却还揽在曹英的腰上,“那你想麻烦谁啊?大叔,您瞧瞧曹英啊,都已经是我们家没过门的媳妇儿了,还跟我这么生分呢,是不是有点太不像样了?”

“当着我爸的面儿,你瞎说八道什么!”曹英含羞带怯地拍开了赵奕强的手,赵奕强趁机就把整包烟塞进了曹尚红的手里,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我哪句话瞎说了?”赵奕强的表情无辜极了,“咱们两家半年前可就说好了,今年三月初三我妈就上你家来正式提亲、瞧日子,难不成你想对我‘始乱终弃’?那可不成,曹大叔,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曹尚红让赵奕强给逗得哈哈大笑,“好好好,做主做主,大叔给你做主。”

曹英转头就想“数落”曹尚红,结果曹彦平正好从里屋抱着两个包袱走出来,他今年才15,个头却已经窜得比曹英高了,就是太瘦,棉袄穿在身上晃里晃荡,跟插在地里吓唬小鸟的稻草人似的。

“赵大哥你放心,我姐她就是嘴硬。她呀,早就把嫁妆都预备好了,就藏在她屋里那个红木头箱子的最底下,我都看见了。”

“你个臭小子,居然胳膊肘儿往外拐,拆你姐的台,我看你是皮痒了!”

曹英恼羞成怒地一撸袖子就要教训曹彦平,曹彦平早就准备,把包袱往赵奕强怀里一塞,撒丫子就跑,边跑还嘴还不闲着,“我又没说错,姐打我干嘛呀!赵大哥,你快管管我姐啊,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我可管不了,”赵奕强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一直都是站在你姐这边的!”

曹彦平没想到自己居然落到这里外不是人的悲惨境地,当下心里悲凉,一愣神儿就让曹英给揪住了后脖领子。

“知错了吗?”曹英冷笑着问道。

“姐,我知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曹彦平诚恳认错,就差跪地求饶了。

“错哪儿了?”曹英才没那么好打发。

“错在……错在没认清你倆才是一家人,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扑出去的水’哟!”

曹彦平说完跟泥鳅似的一扭身,从曹英手里挣脱了出去,曹英刚要继续追,大门却正巧被推开了,韩苏明背着行李走了进来。曹彦平没注意,直接撞了上去,把韩苏明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曹英的怀里。

韩苏明背的行李太沉,根本稳不住自己,曹英抱着他接连退了三四步,赵奕强见状快步赶过去接人,却在看到曹英站稳之后,不动声色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瞧你那冒冒失失的样儿,也不知道跟苏明学着沉稳点,”曹英刚一站稳就指着自家弟弟恨铁不成钢。

“一天到晚都是苏明苏明,你要是觉得他那么好,让他给你当弟弟啊!”

曹彦平冲着曹英做个鬼脸,又横了韩苏明一眼,摔开帘子进了屋。

“臭小子一点礼貌都没有,怎么说话呢!”

曹英的火气噌地顶了上来,刚要迈步把曹彦平揪出来给韩苏明道歉,却被韩苏明伸手拽住了手腕,“英子姐,彦平跟我开玩笑呢。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一旁的赵奕强把烟叼在唇间,擦亮了火柴,边点烟边微撩眼皮,扫了一眼韩苏明抓着曹英的手,他慢慢地吐出一个烟圈,也是跟着劝,“是啊,英子,天儿不早了,再耽误的话,你回来的时候天可就黑了。”

曹英深吸了一口气,“行吧,苏明你先上……你脸怎么皴成这样了,给你的蛤蜊油呢?”

“……前段时间用光了。”韩苏明不自在地用手背蹭了蹭脸颊,没跟曹英说实话。

去年刚入冬的时候,他被场里分配去修渠,没干几天,手上就裂了好几道口子,一道比一道深,吃饭的时候疼得连筷子都拿不住。

曹英见了便塞给他的一盒蛤蜊油,还亲手给他抹过两回,又嘱咐他平常别忘了抹。韩苏明却一直都不舍得用,只有手特别疼的时候才用上一点,小心翼翼地揣在兜里,结果还是让同屋的人给顺了去。

“把那盒蛤蜊油还给我。”

韩苏明走到正在打扑克的三个同屋面前,冲着为首的黄新原伸出手。黄新原是四年前到的南苑农场,早混成了老油子,干活偷奸耍懒不说,闲着没事儿就爱欺负新人。

“三个老K带个7,谁要的起?”

黄新原摔下几张牌,大声吆喝着,只当没听见韩苏明说话,陪着他打牌的两个知青互看了对方一眼,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都要不起是吧……两个皮蛋!”

“哎,老黄你等会儿,三个老K我要,三个A带个……”

“滚蛋,早他妈不出,”黄新原踢了那人凳子一脚,差点把人都给踹翻过去,“把牌收回去!”

“还给我。”韩苏明又重复了一遍。

黄新原扭了扭脖子,勉为其难地冲他抬了抬眼皮,“滚蛋,别打扰老子打牌!”

“还给我!”

“你小子今天中邪了是吧!”黄新原直接把手里的牌摔在韩苏明的脸上,踢开凳子站了起来,跟韩苏明一个中学出来的知青见状,赶忙过来拉着韩苏明的胳膊就往后退。

“算了吧,苏明,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忍忍就过去了……”

“怎么说话呢?”另一个打牌的也跟着站了起来,拿牌指着韩苏明的那个同学,“说得跟我们哥儿几个见天儿欺负你们似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主席他老人家都说,‘批评要注意证据’,你想诬陷好人?现在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遍,我们欺负你们了吗?”

“没……没有,从来没有。”那男孩吓得头都不敢抬。

“就是啊,按说咱们几个都是知青,还住一个屋,那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那你们的东西不是我们的嘛!”黄新原说着一把揽过了韩苏明的脖子,还故意把戴在右手手腕上的浪琴表凑到嘴边哈了口气,又在韩苏明胸前衣服上蹭了蹭,“以前也拿了你不少东西啊,就连拿你这块表的时候都没见你皱一下眉头,今儿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拿了你一盒蛤蜊油嘛,能值几个钱啊,在这儿一惊一乍的……”

黄新原说着说着突然福至心灵,猥琐地笑了起来,“是哪个漂亮姑娘送给你的吧?哟,还敢瞪我?瞪我那就是让我说中了!让我猜猜啊,是不是那个开拖拉机的英子?韩苏明你可以啊,小白脸子没白长,这才来了多长时间,就把咱们农场最漂亮的女人勾搭到手了,赵奕强是不是也被你们两个蒙在鼓里呢?真有本事啊,来来来,跟当哥哥的说说,那个英子摸起来是不是跟看起来一样……”

韩苏明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黄新原的脑袋给砸破的,当然,他自己也给揍得够呛,躺在床上两天都没爬起来,不过问题是那盒蛤蜊油到最后还是没要回来,黄新原顺走之后就巴巴地送到了会计老许的闺女许菲菲眼前,结果许菲菲转头就给扔炉子里烧了。

曹英当然知道他没说实话,却也没拆穿他,帮着他把背着的行李卸了下来,正要招呼赵奕强,结果他早就走了过来,直接拿起行李搬上了车。

“你跟我进屋抹点东西吧,这么冷的天,又一路开车过去,你这样肯定不行。”

曹英的屋里从来都收拾得很干净,不过一点女孩子的东西也没有,就只是窗台上的罐头瓶里养的两朵小花添了点颜色。韩苏明听黄新原说过许菲菲的屋子,说那里面又是绸又是缎的,连床都是软的,坐下去的时候人都能陷进去,梳妆台上更是摆着好多瓶瓶罐罐,熏得整个屋子的空气都是香的。

这不是韩苏明第一次进曹英的屋,备考的那段时间他天天来,所以这次他一眼就看到了房间里的变化,窗边的桌子上多了一瓶夏士莲的雪花膏,还是刚开封没多久的。

曹英拿过那瓶雪花膏,拧开盖子,用手指尖蘸了一点,就在韩苏明的脸颊上涂抹。雪花膏的味道韩苏明很熟悉,就是那天他在曹英脸上闻到的味道。

韩苏明有些意外,这年月夏士莲雪花膏可是相当稀罕的物件,听说许菲菲年前为了这么一小瓶,废了好大的心思,可到最后也没弄到手。

“嘶……”雪花膏刺激着皴裂的皮肤,疼得韩苏明抽了口气,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别乱动,”曹英说是这么说,手却更轻柔了,“知道疼了?那就长点记性!以后上了大学别老是用冷水洗脸,还有洗完了脸记得擦了脸再出门……”

“英子姐,我不是小孩儿了。”韩苏明低声抗议。

“小孩都不至于跟你似的,”曹英笑着搓热了双手,把掌心压在韩苏明的两颊上帮着雪花膏吸收,“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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