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闻声转过头，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苍白的肤色外加殷红的唇，让苏棠一下子联想到西方传说中那些优雅又神秘的吸血鬼。

这小孩长大后不知道要俘获多少人的芳心。

苏棠摇摇头，将脑中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摒弃。

她走到男孩面前，蹲下来平视着他，“我们从哪一科开始呢？”

韩念慈指了指桌子上摊开的书，面无表情地说，“数学吧。这道求极限的题我用泰勒公式做到一半卡住了，你能帮我把剩下的做出了吗？”

苏棠微笑的脸瞬间僵住。

“泰勒公式？”

她念着这个自己也不太懂的专有名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是才一年级吗？为什么会用大学的公式，你们现在不应该在学加减乘除吗？”

韩念慈的脸上满是嫌弃，吐出的话也很是恶毒。

“只有白痴才会这么想吧，因为自己没有智商，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也是这样。”

这种语气让苏棠一下子联想到某个不愿意想起的人。

苏棠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她起身俯视着男孩，“一个人再聪明，不用到正路上，那他的天分只会毁了他。”

说着，她不愿再看这个满身傲气的小男孩一眼，径直往门外走去。

“苏小姐，您是要离开这里吗？”

守在门口的佣人刘妈询问着她，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又想拼命往下压，以至于表情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苏棠顿时觉得这栋大别墅里仅有的两个人都不是很正常，点点头加快了脚步，想要立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来她注定要辜负赵姐的心意了。

她刚跨出门，男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局促和不安，替苏棠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是，她只是觉得屋子里太冷了想要出去暖和一会儿。”

苏棠顿住了步子，她扭过头看着站得笔直的男孩，在他绷得紧紧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哀求。

苏棠叹了口气，笑着对一旁的刘妈说，“是的，我衣服穿的少了。”

刘妈如梦方醒，满脸愧疚，“苏小姐实在是对不住，我家少爷喜冷，所以空调的温度一直调得很低。我这就把温度调高些。”

苏棠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做足样子之后回到客厅。

原本乖戾的韩念慈此刻正坐在垫子上，皱着眉埋头算着题，看上去一个十足的乖宝宝模样。

苏棠没有打扰他，坐在了他的身边，快速浏览他的解题步骤。

一道题刚解完，刘妈端着水果和蛋糕走进来，放到桌子上。

“少爷，您最喜欢的芒果蛋糕和红茶放这了。苏小姐，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就给你准备了和少爷一样的，如果不喜欢告诉我。”

刘妈一边说着，一边把属于韩念慈的那一份下午茶递给他。

因为离得很近，苏棠清楚地感觉到原本放松的韩念慈，在刘妈靠近的那一刻整个人浑身绷紧，机械地接过来，用叉子挖了一口塞进嘴里。

而刘妈的目光则是紧紧地黏在他身上，连他面部表情的细微都不想错过。

这两个人之间，绝不是什么单纯的主仆关系。

苏棠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一诡异的场面，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捅了捅韩念慈的手肘，用笔敲了敲书本。

“你看这道题，这一步写错了，是很简单的计算错误……”

韩念慈趁机低头，躲过了刘妈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微微点头，拿过笔在草纸上演算。

见两人进入学习状态，刘妈识相地起身离开。

屋内的温度对穿着清凉的苏棠来说很是适宜。但是韩念慈穿着长衣长裤，上衣的扣子结结实实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在这种温度下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也没有丝毫要擦的意思，只是低着头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串串数字上。

苏棠打开手机，低头装作查资料的样子，实则在悄悄打字。

打完字后，她把手机放到两个人中间，韩念慈斜眼就能瞥见的地方。

——你很怕她。

韩念慈手中动作一重，笔尖狠狠戳破纸张。

他沉默了许久，才点点头。

苏棠将手机拿回来，继续打字。

——为什么？

这次韩念慈没有回答她，他重新将视线放回了题目上。

很明显，他在抗拒这个问题。

苏棠见在这个问题上问不出什么，于是换了个问题。

——我看你很热的样子，为什么不把扣子解开？

——因为，丑。

韩念慈用口型说出这句话。

丑？

苏棠有些不解。

难不成是在说她丑？

这完全驴唇不对马嘴啊。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基本上就是韩念慈算题，苏棠在一旁默默地看，偶尔指出一些错误，气氛倒也算是和谐。

补课快结束的时候，韩念慈小声地问苏棠，“你今天晚上可以住在这里吗？”

苏棠一愣，“可是我明天还要去上班……”

“别去了，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这话听上去霸道，可是韩念慈微微发抖的嘴唇暴露了他的不安。

这是第一次，苏棠在除自己之外的人身上看到如此浓郁的不安感，而且还是出现在一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孩子身上。

苏棠不知道他经历了说什么，心一软，点了点头。

对苏棠提出留宿的要求，刘妈非常惊讶，但是看小少爷对她很是眷恋的模样，为难地给主人打了个电话请示，在得到对方的允诺后，这才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

吃过晚饭后，苏棠和韩念慈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儿英语。

见时间不早，二人往楼上走去，在楼梯口道别。

苏棠住的是二楼的客房，紧邻着韩念慈的房间。

她先是跟老板娘说明了情况请假，而后躺在床上默默地听着外面刘妈打扫卫生的动静。

等一切归于平静，已经是夜晚十点。

她坐起来，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十一点刚到，她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

韩念慈穿着中式睡衣，短款的设计让他的肌肤大片裸露在外面。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苏棠面前站定。

此时明亮的月光恰好顺着窗子映进屋内，苏棠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白嫩的皮肤上遍布青紫伤痕。

苏棠满脸震惊，倒抽一口凉气。

韩念慈目光冰凉，歪着头轻声问她，“是不是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