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十嫣定在地上，黎让问了句：“怎么了？”

十嫣看着虚空回他：“有位朋友来了。”

“我去前面等你。”黎让闻言松了她的手。

等黎让走出视线，缪怀才显出形来。先是一阵踱步，又是一阵叹气。

十嫣在被他晃晕之前抢先开了口：“缪怀仙君，是我的错。眼下不管怎么罚，我都接受。”

缪怀一脸欲哭无泪：“现在不是我罚不罚你就能行的！”沉默一阵又开口：“我没抓住律画。她逃去巫族了。我还被巫族的迷阵困了好几日。好不容易出来，结果一看运简……”缪怀双手背后抬头看了看天：“……我十有八九要被赶出太寰宫了。”

十嫣心里百八十个歉疚，可她也没法子。同缪怀一起沉默了阵，小心翼翼开口：“仙君现在作何打算？”

缪怀深吸口气，他非常想告诉十嫣，她的黎公子其实是九重天上天帝止政的小儿子止别。如果止别的几个哥哥不争气，以后保不齐还能当太子。不仅如此，他黎让还是神祖竖亥亲自差了他这个司命仙全权照料的人。这下可好，他还能照料个鬼。

但他说出口的却是：“黎让的事，是我失职。可既然事已至此，你就继续呆在他身边，想干什么干什么吧。一个凡人而已，只能算是我的小失误，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十嫣默默吞了口口水：“但听仙君的语气，这好像就是一件大事……”

缪怀虚弱摆摆手：“真的不要紧。我如此，只是因为没能抓到律画，太过羞愧罢了。”

稳定了一阵情绪后，缪怀正了正色又开口：“你身为仙者却擅自透露身份，以至改了凡人的命数，这有悖仙道。我不会罚你，但天雷大概是逃不掉了，你自己心里得有数。”

十嫣点头：“我明白。”

缪怀又唉声叹气了一阵后腾起一朵云：“我得回太寰宫了。十嫣姑娘，好自为之。”

缪怀走后，十嫣一边往黎让的方向踱步一边想，自己已经损了一半修为给相思咒，等挨过天雷，估计另外一半也折腾的不剩多少了。这期间若再出岔子，她那点法力，就彻底到头了。做神仙这件事，被她做了个大败。

可能连容颜也保不住，会开始变老也说不定。

思至此处十嫣心里的落寞却只有一瞬，因为她突然觉得，如果能和黎让一起变老，大概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在这一刻才发现，于其说自己改了黎让的命，不如说是黎让改了自己的命。

她这只无忧无虑的佛法僧，曾经满脑子想的都是住进南地的旃檀林，汲取灵树的仙气，一点点修炼，若哪日修来了一阶半品最好，修不来也无妨。倦了就喝壶檀香果酿的酒，度她这永生度不完的日。

这样的生活里没有春冬，没有昼夜，甚至没有爱恨。

十嫣看到黎让站在初升的一圈暖阳里冲她笑了笑，风卷起他墨色的头发和白色的衣角。

她的春，她的昼，她的爱，就都在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