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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晚宴 下
“哈米尔先生,这是打定主意要从曹娘子的手中抢生意了?”昆图斯手肘撑着桌子,手背托着下颔,东方的圆桌上,明明杯盘狼藉,却偏偏让他显出一种傲慢的闲适来,与周围有着明显的割裂。白袍随意的挂在身上拖在地上,露出半边健壮的身躯,宽厚的肩膀,高高隆起的健硕肌肉,带着东方人所没有的雄健,“人家都说,哈米尔先生在大秦和大食都颇有门路,看来,这话倒是不错。”不然,怎么曹氏那边知道的不过是他在大秦也颇有身份,而哈米尔却明显对他的身份还有一定了解,知道他一定不会在大宋越冬呢?
面对这样的昆图斯,哈米尔心中耸然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放肆可能撩了虎须。他掩饰的喝了杯酒,镇定放下酒杯,笑着回应:“我不过是给昆图斯阁下一个提议,多给昆图斯阁下一个选择罢了。”
昆图斯冷淡的点头:“我会记得哈米尔先生的提议的。”
曹令如在一旁看着昆图斯与哈米尔的来往对话,虽然听不懂,却也可以从两人的神情中猜出一二。这般想着,抬起纤纤皓腕,又给昆图斯斟了杯酒。香风拂过,飘入昆图斯的鼻息。
昆图斯不禁抬手,一把要抓曹令如的手腕。
曹令如借着放下酒壶手腕翻转,恰好不着痕迹的躲开,言笑晏晏:“昆先生与哈大官人看来相谈甚欢。”
昆图斯放下手,像是一只注视着温顺猎物的狮子,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哈米尔先生给了我一个不错的提议,很值得考虑。”
曹令如来到曹海身后,双手按在父亲的肩膀上,不教曹海暴起脾气。她轻轻的拍了拍父亲的肩,示意都由她来:“哈大官人的提议,无非是哈氏将昆先生的货物都吃下去罢了。哈氏自然是有这个底气的,毕竟,哈氏可是有着饕餮胃口,向来,来者不拒。”
昆图斯大笑:“那曹娘子准备怎么应对?”
“应对?应对什么?”曹令如轻笑,满不在乎,“大秦独有的,唯布料而已。其余珠宝犀象,不必远去大秦、大食,只天竺、三佛齐、交趾、占城、真腊……哪国没有?自泉州出海,近的月余便是一个来回。远的三两个月也足够了。何必非要舍近求远?至于布料,我大宋丝绸名满天下,大秦的布料也就是个新鲜玩意儿,难道,还真的比得我大宋?”
昆图斯脸上勃然作色。
旁边却有人拊掌大赞:“曹娘子说得好!我大宋博物泱泱,难道还真的缺了大秦的那点东西么?”是一直不曾出言,看着曹氏、哈氏与昆图斯交流的李尧。身为市舶使,代表的可是朝廷的体面,与番邦贸易是一回事,扒着外番失了大宋底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怪道官家定了曹氏护送宣德使。我大宋巨贾,就该有这样的气魄!”昆图斯原本只做出普通商人的样子,哈米尔与他说过之后,却傲气起来。对此,李尧可是万分不满,“非我族类,哼!”一声冷哼。
哈米尔猛地攥紧拳头,神色变了,却只能强自按捺下来。李尧最后一句“非我族类”,不但是扫了哈米尔的脸,更是直指为何哈氏没能得到护送宣德使出使大食的机会的原因。只因哈氏是大食后裔,不是大宋的汉人。于是,无论哈氏在海上有着怎样的优势,都被一句“非我族类”给否定了。
曹海爽然向李尧敬酒:“市舶使大人才是好气魄。令如敢说这话,无非是因为曹氏是大宋子民,背靠市舶使大人,背靠官家支持。若不是如此,曹氏一介商贾,哪儿来的底气呢!”
昆图斯重重放下酒杯,质问:“曹娘子这是不想与我做这笔生意了?”他现在在大宋的土地上,带着的人也不多,根本没有资本向李尧发难,只能将火向着曹氏。
“昆先生言重了。”曹令如沉静依旧,笑容不改,温煦如春风,“昆先生在大秦虽是巨贾,然而千里迢迢来到我大宋,所为不过利益二字。曹氏不过在商言商而已。自大秦来的商贾并非昆先生一家,我大宋商人也不是到不了大秦。昆先生的货物自可待价而沽,我大宋商人也自要讨价还价。如是而已,昆先生何必为此动怒?”无论昆图斯在大秦是什么地位,他既然以大秦商人的身份来了大宋,那就咬死他是商人,只言买卖,“我倒是劝昆先生一句,不如多在泉州看看,各家商铺都去瞧瞧,将带来的货物出个最好的价格,才是咱们商人本色。到底是一起给了哈氏,还是拆了卖到各家,昆先生看过之后,心里才更有数不是?”
昆图斯双手抱臂:“既然如此,就请曹娘子多陪我走走看看如何?毕竟,泉州的商家,还是曹娘子最熟悉了。”
“不行!”曹海早看不顺眼昆图斯看向女儿的目光,忍了这么久,怎么能允许女儿送入虎口,“哈大官人也同样了解泉州的商家,还懂大秦话,比起小女,还是哈大官人更适合作陪。”
“若有美人在侧,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昆图斯意味深长。
曹海脾气立刻炸了,一拳打向昆图斯的脸。
曹令如刚要劝,却见庆余楼门口露出一张脸,正是曹氏的伙计。那伙计满脸焦急,探头探脑的,一见着曹令如紧忙挥手,几乎要不顾一切往里闯。曹令如顿知出了大事,只来得及说一句:“爹爹息怒,不要坏了市舶使大人的晚宴。”就匆匆向楼下去。
曹海一发现女儿的去向,也紧忙停手,向李尧道了声欠,紧跟了下去。
庆余楼外,小伙计灰头土脸,正抓着曹令如嘶声:“娘子,船坞被烧了!”
“什么?怎么回事,快说!”曹海一把抓着小伙计的衣领,迭声询问。
“一伙,一伙海盗过来,突然闯进船坞,一路上烧杀过去,将船坞给烧了!”
“船呢?”曹令如猛然省起。
“船也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