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宫中住的时候，他还是个皇子，势单力薄，若不是顶着嫡子的名头，由肃亲王相助，他根本活不到今日。

只有他自己和赵图修明白，帝王家没有争兄弟的感情，命运从一生下来就注定好了的，要彼此相斗，不眠不休。

而这么多年也的确是这样过来的。

赵图楼苦涩的笑了笑，不再想着一些过去的记忆，记忆只能拿来缅怀，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罢了，你若是不想读了，便休息吧，大概还得半个时辰的时间。”赵图楼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淡淡的说道。

韩泷撇了撇嘴，这一路的确读得她是口干舌燥，不过她自己也背下了书中的许多内容，更不忘的本事，但是细细品读也能得其中的道理。

赵图楼看了她一眼，又淡淡的闭上了眼睛。

韩泷顿时无聊，那本书还没有看完，索性翻看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一路上，赵图楼的眼睛睁开了多少次，偷偷的看着她，看她低头思索的模样，看她风吹过额前碎发，温婉的模样。

每一副模样都被印刻在了心中，多年后还被拿出来，细细回味。

在山中行车的确很不方便，但是好在赵图楼的车夫马夫还算稳当，一路平平稳稳的到达了祭台。

祭台设皇家陵园附近，中央是由汉白石所建筑的圆形祭台，四处刻满了繁杂的图像，看着便有一种威严的感觉。

虽然这里是郊外，但是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打扫重修了，奴仆看到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来，皆跪拜在两道旁，齐齐呼道：“奴婢等见过太子殿下。”

赵图楼也在此刻醒了过来，缓缓的说道：“平身吧，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必管本宫。”

“是。”所有的奴仆应了一声，都下去各做各的事儿了。

韩泷第一次看到这样神圣的地方，微微有些好奇，撩开窗帘，一直观察着外面。

赵图楼既然她终于露出少女般的好奇，脸上也挂出一抹笑意：“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

“以前哪有机会呀？”韩泷头也没回的回了一句，当她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赵图楼时，她忙低下头来说道：“奴婢只是……”

“你不用解释，下车吧。”赵图楼微微笑了笑，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事情便是祭祀的大事。

正如他所言，这件事情做好了，对社稷无功，做不好，却是数罪并罚。

而每次祭祀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祭坛，所以每年礼部都会拨银子修缮祭台。这样的事情，往年交给礼部处理就可以了，今年为什么会落在赵图楼的身上，这其中的意味恐怕不言而喻。

赵茕到底还是顾念着一些父子情份的，虽然看不上他，倒也不会用计谋来陷害他。

那么唯一做出这件事情的人便是前不久出发前往平城主持赈灾事宜的赵图修。

这么多年，明枪暗箭，他都躲过来了，赵图楼并不惧怕，微微一笑，三步并作两步，稳稳当当的跳下车来。

周围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芳香，这是在帝都里体会不到的，赵图楼撑了一个懒腰：“真舒服啊。”

韩泷也随后跟了下来，见赵图楼这番模样，撇了撇嘴，没有多言，便四处查看了起来。

四周都是山峰连绵，山顶上落满了雪，一片素白的世界，祭台便在这山体的中央，像是一块无瑕的美玉，镶嵌在泥土中。

本国人多信奉神明，所以才会不惜用重金打造了这座祭台，并且每年拨专款修缮。

但是韩泷却从来也不信服神明，就连地藏王菩萨她都没有去拜过。如果真的有神灵，上天定会怜惜她家人一片赤诚丹心，不忍让他们都落得这样的下场。

韩泷知道，一切都得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赵图楼见她站在一侧，凑上前去，笑了笑说道：“现在是不是很感激本宫将你带出来？”

韩泷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转过头却是笑意盈盈：“奴婢的确很感激太子殿下能够带着奴婢出来，在太子府终日沉闷。”

“那我们在这小住几日。”赵图楼眯着眼睛，笑了笑说道。他熟练的用着我们，让韩泷心头重重一跳。

韩泷错愕了一下，才收回目光，低下头道：“为什么要住在这？您不回府吗？”

“这儿人少，环境清幽，而且本宫还得照料祭祀事宜。”赵图楼扬了扬眉毛，笑着说道。

“哦。”韩泷点了点头，一阵山风吹来，她不由得又咳嗽了两声。

赵图楼见状，一脸紧张的问道：“没事吧？”

韩泷等胸臆间的沉闷都疏散出去之后，才摇了摇头笑着回答道：“太子殿下放心，我没事儿。”

“不如还是送你回去吧，山风太大，你身体才刚刚好，本宫就不该带你出来的。”赵图楼脸上一片懊恼，似乎极其后悔将韩泷带出来，还带到这样的地方。

韩泷忙摇了摇头，拒绝道：“没事儿，很快就好了，太子殿下放心吧。”

赵图楼脸上虽然还是有些犹疑之色，但是听到韩泷这么说，便也稍稍放下心来：“那先让下人带你回房间吧，风太大，你的病刚好，不宜多吹风。”

韩泷看着那张脸，只离自己有咫尺之遥，脸上的关心，温柔之意毕现无遗，仿佛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不露邪恶，不做作。

韩泷一下子慌了心神，她按住自己飞快的心，眼神慌乱的离开。

赵图楼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更加担忧的说道：“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韩泷忙退开了几步，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说道：“奴婢乏了，想要回去休息了。”

“也罢，本宫让下人带你下去吧。”赵图楼扬了扬手，立刻有一名修缮祭坛的工匠走了过来。

“找个干净房间，让这个姑娘住下，再给我收拾一间。”赵图楼冷冷的吩咐道。

工匠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忙回禀道：“太子殿下，这儿少人，许多房屋已经废弃，房顶上漏水，墙体也有损坏，能住人的房间都安排满了人，只有一间房间是空的了。”

“难道不能给本宫腾挪出一间？”赵图楼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不佳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