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听了，扭捏起来，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想娶伊水姐！”

谭玲珑听得摇头，常玉嵘终于忍俊不禁，“哈哈……傻小子，你伊水姐要嫁谁，得她自己说了算！就是我们这些长辈，也做不了她的主！”

谭玲珑看到常玉嵘的眼波里流转着洞悉一切的神情，知道他对自己的了解远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深。玲珑镇是个民风淳朴的小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天经地义的。但是，身陷此地的谭玲珑让伊水出去读书，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不再受传统教习的蒙蔽，能够和男儿一样站立在人世间，成为见识超远的女子。

眼看石虎撇着嘴，仿佛要哭了样子，忽然听到伊水清脆的声音传过来：“石虎，你不是说，自己是男子汉了吗?只要能把雕刻好的石狮子卖掉，你就是石匠了，以后不会有人再看不起你了，你想再做什么，也不会有人再阻拦你的。”

常玉嵘觉得眼前一亮，一个酷似谭玲珑的年轻女子身穿素蓝学生裙，围着一条红色羊毛围巾，手提一只木箱，裹着初春乍暖还寒的气息，风尘仆仆地踏进房门。

“娘，我回来了！”

谭玲珑看到女儿，心头一喜，高兴地招呼：“好了，总算是平安到了，赶紧洗洗手，大家一起吃饭吧！”

伊水放下木箱，和常玉嵘一样也摸了下石虎的头：“乖，吃晚饭，我我带你去找石头，雕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看寒兆叔还骂你不？”

石虎这才高兴地点了点头。

“娘，二叔，本来昨天我就可以赶回来，但是因为几个同学因为军阀们草菅人命、政府不作为而去示威游行，有两个受伤了，我帮她们处理好伤口才回来！”

谭玲珑听了这话，顿时觉得眼皮乱跳：“伊水，你不是答应娘，不去趟那趟？”

“那是自然，我答应了娘，就一定会回来的。我只是找医生帮他们看病，并没有参与……不然，哪里还能回来看见您？你就放心吧！”

谭玲珑这才稍稍安心，而后又听到伊水的声音从里边传来：“话说那些当兵的，为什么就这么无法无天？毫无道义可言？听说姓鲍的军阀被另外一支姓殷的军阀都给灭掉了……听说很多北平、天津很多百姓都遭了殃……很多店铺都不得不闭门谢客，学校也遭受了影响，所以停课，确实可恨……”

谭玲珑心不在焉地吃完了这餐饭，照例拿起给姚梨白洗好的衣衫，准备给她送过去。而常玉嵘打算陪着谭玲珑走一趟。

伊水看看天没还没黑，将带着石虎上了山。伊水上次回家就发现山上一处峭壁上有一块形状颜色特别好看的石头，一直想弄下来当做坯料，但是由于那石头半截是嵌在石头缝里，很坚固，一时半会而很难得手。

春日的风还有些发凉，山上的树木生灵经过了一冬天的休整，都活了过来，露出了旺盛的生机。大块大块的山石由于多年风雨的侵蚀，早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样态。玲珑镇里初出茅庐的小石匠们，都会跑到山上选一块自己喜欢的石料练手，日后随着手艺的突飞猛进，手中的石料也会越来越贵重。

伊水抬头望去，看到石虎指向的地方，正是一处陡崖。陡崖上有一株即将干枯的老树，树干因为腐朽，被唯一剩下的重枝坠成弧形，那石头正压着树干，不大不小，上边有自然形成的褐黄色纹路，正适合做狮子身上的线条。

“伊水姐，那石头好看，但是我拿不到怎么办？”石虎愁眉苦脸的时候，又啃上了手指头。

伊水习惯性地一撸他的光头，骂道：“正想夸你读料的本事见长呢，谁想到你还是这样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阿斗是谁？”石虎愣愣地问。

伊水不由叹了口气，推开他：“退后去吧！”

石虎怯怯地退了几步，又说：“伊水姐，你小心啊！”

听了他这话，伊水并不感到意外，反而觉得有些心暖。石虎自从那次大病初愈，变成了痴痴憨憨的样子，她便不再苛求他。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他在她心中却是亲生姐弟般的情义。

她趴在那悬崖边上，一手拉住树干，一手掰那石头，那石头仿佛铸死在那里，竟然纹丝不动。但越往前去，就感觉那树干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伊水姐，我们不要了吧？”石虎有些害怕。

“说你没出息，你还真是不可救药……”伊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试图再一次扯住那粗干，借用回弹的力量将那石头撬起来，但是无奈又一次失败了。

她只好吩咐石虎去找些更粗的树干，然后再试一次。

石虎朝密林深处走去，直到天色暗了起来，伊水这才觉得有些不安，怕那憨小子会出什么事，便不再和那石头较力，循着石虎走的路，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往里走。

这是一条人为开辟出来的路，坎坷不平，且一直通向幽深的林子深处。此时，渐渐暗垂的天色将林子隐匿起来，莺雀们的啼叫声都消失了，伊水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希望那憨小子赶快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些。

忽然，脚踝一痛，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紧紧箍住了伊水，伊水心中一惊，耳边竟然听到一个人痛楚的**声：“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