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权，您的隐疾不是犯了么？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和司令的小妾勾三搭四的？”

伊水不动声色地看着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桃红，又笑道：“桃红姨娘，最近我说您怎么不唱《凤还巢》了？怎么改成《贵妃醉酒》了？原来真的是有心事！哦，这个男人是来给你配戏的么？”

桃红知道大祸来临，此时再也逃不出伊水的手掌心，顿时扑到伊水脚下哭泣说：“我的大小姐，请不要让司令杀了我！就算我而十恶不赦，看在我兢兢业业伺候司令十余年的份上，就饶我一命吧！”

“住口，大小姐，都是那娘们**，**我的……我是怕她到处嚷嚷，让司令知道了会杀了我……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冯权反抗咬一口，居然立刻就将桃红出卖了。

桃红一呆，不可置信地看着冯权，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伊水一使眼色，立刻有人将冯权头上重重一击，他像衰败了禾草一般瘫软在地上，被人抬了出去。

伊水摇头：“桃红，我曾经给过你机会，可是你都忘记了吗？是你通风报信，要害我娘，我娘早就知道是你做的坏事，也知道你被这个朝三暮四的冯权给骗了，可是你仍然不知道悔改……娘，您来说说，如果我们再饶了她，她会不会再害别人？”

桃红听到伊水喊“娘”，心中顿时一惊，只见谭玲珑身穿一件素色棉麻旗袍，脸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轻轻迈了进来。

“大姐，你不是在清风庵静养吗？怎么……”

“桃红，我是晚辈，所以只好吧我娘请回来处置你，我娘可有资格处置你吧！”

桃红颤抖着，匍匐在地上，朝谭玲珑叩头不止：“大姐，我错了，都是我不识好歹，都是我勿信他人……这才把自己逼得无路可走……”

谭玲珑摇头：“桃红，我从来不曾想害过你，我也知道你也是苦命人家的女儿，不得已才被卖到戏班子，也根本逃脱不了司令的主宰，但是，你为什么要害若玉呢？我听你身边的丫头说，是你遇到了若玉的远方亲戚，从那里打听到若玉怀有身孕，不能远行，所以两个人在她的外婆家里躲藏，你便去偷偷告密，这才被司令的人找了回来。难道这正应了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么？”

桃红的脸色越来越白，妖媚的桃花眼渐渐涣散，放射出一种骇人的光芒，她如雕塑一般僵在哪里，思绪似乎飞到了遥远的过去：“我爹曾经是玲珑镇有名的雕刻师傅，但在我六岁那年忽然病死，我娘伤心过度，也跳井死了，我一直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婶婶把我仆人，经常让我饿肚子。后来婶婶家的弟弟也忽然得了急病，叔婶欠了一堆债，就把我卖给了天津的戏班子……戏班子的师娘每天对我非打即骂，我恨她，便偷偷给她的水里放了哑药，她喝了从此成了哑巴，被师傅嫌弃，她想不开，便喝老鼠药死了……”

众人听到这番话，均大吃一惊。

只听她继续念叨：“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是我这样一个平日里懦弱的女孩子做的坏事，我便从此得了师傅的宠爱……我到了十八岁，在京津唱得有些名气了，我师傅对我动了歪心思，我为了摆脱他，便故意引起司令注意，从此攀上枝头作凤凰，不仅仅如此，我诬陷师傅是杀害我母亲的凶手，结果被司令给毙了……哈哈哈……我本来就是个邪恶的女人……也不在乎多这一桩邪恶的事……姓冯的男人虽然也不是个东西，但是却在我这几年最孤独的时候陪伴着我……我如今还怀着他的骨肉……”

谭玲珑听得眼皮直跳，众人也都唏嘘不已，原来桃红苛刻扭曲的灵魂之外，居然有这样惨不忍睹的往事。

谭玲珑脑海里忽然闪了几闪，心头一阵闪电划过：“桃红……难道你就是当年那个在大雪地上被人贩子买走的小姑娘？你是玲珑镇人?”

桃红不屑地轻哼：“玲珑镇？我是个被玲珑镇抛弃的女人？我现在也被男人抛弃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你们还不快点动手……我这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谭玲珑叹了口气：“桃红，我知道你是为了在这乱世中找寻一份安宁的所在，所求不过自保而已。如果你今日还在玲珑镇，恐怕早就嫁了如意郎君，生儿育女，虽然粗茶淡饭，却安稳妥帖，不至于如现在这般终日里惶惶不可终日，深恐自己有一天会年老色衰，被人弃之高阁……但是你可曾想过，为善者，天必报之以福气……为恶者，当世在劫难逃……”

桃红听得哀切，啼哭顿止，不再轻易言死。

“我记得父亲说过，一个人的品格要如玉一般，温润圆熟，不骄不躁，或正直淳朴得如不经雕琢的原玉，或历经劫难幻化为人生的精彩。我谭玲珑就是忘记了父亲的教诲，才落得半生情淡……亏得有伊水……我才能度过众多劫难。你可要想好，为了你腹中的孩子。”

桃红听得一愣：“大姐，你的意思是……”

谭玲珑示意伊水屏退众人，低声对桃花说：“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找寻你的亲人，好好过上几天安宁日子，不好吗？”

“大姐，你原谅我？不会杀我？”桃红啼泣说，“也不恨我？”

“不！”谭玲珑摇头，从清风庵回来，她亦觉得后悔，为什么不早看透尘世，放下心结，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守一生，可是如今，他又在哪里？

思绪还飘在过去，已经听得桃红“咚咚”的叩头声：“大姐，我若得了活命，便会从此吃斋念佛，好好抚育孩子，不再为祸……”

看着母亲娴静柔顺，心中居然丝毫没有报复之心，伊水的心渐渐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