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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蓂荚

【鹊山之战】第一篇章——淮扬烟水一夜散『玄章』(二)

四十年过去,赤鹊那一抹殷红色的身影,划过长空。

玄章已经不是四十年前的他,他从星躔辰轨间,参透了天地的奥义,也理解了弟弟的选择。不同的是,他还是看不到自己的命运,不知道自己此去将如何。或许上天给了他强大的法力,相对公平地把强大的悟性给了弟弟。

那个在沉悲沼中安静的孩子,他不爱说话,常常爬到红树林的顶端,躺在树冠上,仰望湛蓝色的星空。有时候,掌管冰井的大祭司纪曲苏姑姑会来这里颂念安魂咒,安抚那些躁动不安的灵魂。姑姑教会他们认天上每一颗星星,向他们演示星躔辰轨的算法,指点他们去翻阅沉悲沼中的古老典籍。少年时的灵均,从来不需动用算筹,就可以准确心算出星轨。

姑姑曾叹气道,灵童不寿,智高则夭。

如今一语成谶,玄章纵然已经修得清静定力,还是心中感到一丝痛楚。

七天之前,蓂荚在早春清露刚刚凝结时尽数枯萎。

“章,你该启程去鹊山了。”熙王的声音从玄章背后传来,低沉如三神殿长鸣的晚钟。

“父王,我正想奏请此事。”玄章微微颔首,连君臣之礼都没有行,直接说。

“哦?!”熙王饶有兴趣地反问。

“灵均四十年前离开时,曾经嘱咐,若蓂荚皆枯,他的命星陨落,我要带着生死书去鹊山。”玄章平日无悲无喜,提及此事,语调间仍有微微轻颤。

“去吧,生死书早就给了你,带着玄墨,你会用得着他。”熙王仿佛对一切了如指掌。

玄章习惯熙王对他冷漠疏离,这是他们几十年来唯一一次平和的对话。

“孩子,你恨我吗?”熙王看穿了他平静表情背后的疑惑,问。

玄章被这个问题一惊,果断地摇了摇头。

“我的其他孩子们都在禺疆城内长大,没有见识过沉悲沼中的凶灵恶鬼,毒蛇猛兽。而外面那些人,都没有比沉悲沼里的东西更可怕。你们注定不会留在我身边。”熙王捻起一根枯萎的蓂荚,鲜艳的红壳豆荚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化为焦黄,像是被火烤过。熙王没有经历火屠西荒,他想象不出有多么惨烈。

“臣明白!”玄章答道,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回答了。

“你不明白,朱雀如今统御蓬莱,而我们统御三神教,蓬莱子民过半皆信仰三神教,我大可振臂一呼,煽动教民反君泽,以我沙龟兵力,收复山河十二郡不是问题。问题,我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熙王摇摇手指,冰雪迅速裹挟蓂荚草,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玄章很诚实认真地摇了摇头,星躔辰轨有迹可循,尚可推演之,人心无律可从,他还不懂。

“因为蓬莱的末日要来了,我们逃不过。世间险恶的地方莫过于沉悲沼,你和灵均能从那里活着长大,到了那一天,你们还能活下去。”熙王语重心长地说。

“灵均?!灵均不会死?”玄章诧异地问。

“他有他的轮回。我本来不打算让灵均去,是巫姑让我看到一个预言,灵均将牺牲,而你会重生。你们身上,拥有冥灵古神的强大力量。当灾难摧毁蓬莱,你们的任务,是在废墟上重建属于玄武的朝代!”熙王双目圆睁,幽幽绿光乍现,咆哮着要吞噬了天地一般。

禺疆城真武大殿巨大的穹顶遮蔽天空,只漏下一束阳光,点亮星躔辰轨仪,熙王的声音不断回响……玄武不死,冥灵永生。

昨天,在鹊山脚下的凤凰郡落脚歇息时,看到灵均的命星蒙上殷红的颜色划过天边,一股从未有过的哀伤涌上心头。人生在世,最难,莫过于无能为力。知道命运如此,依然无能为力。

太阳越升越高,温度上升地很快,在星躔台最高处站了太久,玄章终于觉得乏了,外面的世界果然不如沉悲沼恐怖,那里长着和他一样人面孔的东西,是会吃人的,残疾或者虚弱的婴儿会被丢在沉悲沼,变成这些东西的美餐,它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着残酷的故事。

玄章走下台阶,就看到拐角处坐着的朱奕,他抬头笑着对玄章说:“看来,每个人都有很多回忆。”

“参见陛下!”玄章匆匆下楼,跪地行礼。

“免礼。”朱奕站起身,走到星躔仪旁,光芒在他脸上投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斑。

这情景在玄章脑海中宛如回忆,仿佛在某年某月曾经梦见,诡异而真实。

“灵均在星躔台呆了多年,门前两棵两棵甘棠树是他亲手所栽,我还记得刚种下的时候,周围所有草木都死绝。灵均说,是因为甘棠果核有毒,等发芽后就好。果树长大了,每年春天开花,从宫中望过来,像两片白云浮在星躔台前。”朱奕指着塔楼外两棵正在开花的甘棠树,如今树已一丈高,亭亭如盖,甘棠花随风飘扬,像是丧礼上洒落的纸钱。

“谢陛下对灵均照拂多年。”玄章作揖谢礼,礼貌地说。他听出了朱奕话语中的不舍,玄章不知道他们这四十年里经历了什么,在遥远的十方森林里,只能从森林外围游民那里偶然听到些只言片语。

朱奕的笑容凝固在“照拂”两个字上,玄章敏锐地察觉到他这个微妙的表情变化,但就他仅有七天的涉世经验来看,还猜不透朱奕心里在想什么。

“你知道灵均因何亡故?”朱奕冷冷地问。

玄章点点头,平静地回答:“血沥之术。”一夜望星,想得通的想不通的都放下了,灵均既然为了天机牺牲自己去占卜,已成事实改变不了。

“看来,你们玄武族之间没有秘密,从十方森林赶到鹊山至少七天的路程,你今天到达,也就是七天前就知道灵均将死?”朱奕眉头微微锁起,盯着玄章。

“不是七天前,是四十年前,灵均离开十方森林就嘱咐我,蓂荚皆枯之时出发。七天,刚刚好。”玄章对视朱奕,缓缓地说,每个字都扎到朱奕心里。

“四十年前?!四十年前!”朱奕喃喃自语,他知道灵均的预言,只要说出,就从不落空。四十年前他预言的事情都应验了,而今关于那个少年的预言,不管他如何拒绝相信,也不得不面对。他的王朝,他的天下,二十五年就要走到头,难道真的是那件事的报应吗?

过分窥探天机的代价,必然是死亡。

想必灵均也很清楚,却还是义无反顾。

玄章真的不明白,眼前的帝君,为何值得弟弟付出生命去维护,念及于此,他又跪拜道:“陛下,可随臣一同去见灵均,灵均或对陛下告别。”

朱奕听了这话,冷笑道:“人都死了,还能起来对朕说什么!”

“臣有家传之宝生死书一册,撕下一页贴在活人额头上,活人立毙;贴于死人额头上,死人可还阳一刻,一页仅能用于一人。算来灵均之魂尚在七日内,生死书可让他返魂回光,从容作别后了无牵挂离去。”玄章取出怀中的书,郑重地说。

“此话当真?”朱奕来了兴趣,玄武族可沟通阴阳,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情,但他们极少去碰触生死大限。

“当真。”玄章答道。

“请!”朱奕欣然地说了一个久违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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