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到办公室的苏归晓也并没有进入预想中的学习和工作状态。

全国神经外科年会的第一天，各路神经外科的大佬陆续登场致辞，苏归晓将手机直播立在桌子上，原本想尽快把患者病程写完，可打开病历系统，鼠标在不同患者中间转了一圈，最终却点开了借阅病历的界面，输入了尹文静的名字。

虽然和叶和安说了她并不想写病例报道的论文，最起码三天内没时间，但这毕竟是叶和安交代给她的工作，即使她对给他们公司“镀金”这种事不感兴趣，可如果如果真的耽误了他们的什么事情也并不是她想看到的，因此她能想到的折中的办法是由她先整理好病例相关的资料发送给叶和安，假如这论文真的那么着急，他也有足够的内容可以自己去写。

适逢周启南走进一线办公室安排工作，苏归晓叫住他：“周老师，我想拷一下尹文静DSA的原图，这次病例讨论我看用到了这些图，是不是可以直接找您拷贝？”

周启南的眉心微凸，表情有几分戒备，“你要拷原图做什么？”

苏归晓简单解释道：“今天叶和安让我把这个病例整理成论文，说是和张主任商量的决定。”

周启南双眼微眯了一下，是在思考的样子，“这个病例和他们公司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是不是想把他们的建模计算结果一起写进去？”

周启南不愧是“老江湖”，很快反应了过来，苏归晓因而也不用再多言，直接问道：“那您看是我把优盘给您，还是您邮箱发给我？”

图像大，邮箱上传需要时间，徒增麻烦，周启南答：“给我你的优盘吧。”

苏归晓手伸进兜里摸了摸，却忽然想起因为尽早病例讨论着急，她忘记将钥匙串放进兜里，她自己的优盘挂在钥匙串上自然也不在身边，兜里只能摸到刚刚叶和安给她的那个优盘，想来叶和安既然能把优盘给她，里面应该也没什么不能外传的东西，周启南是科里的医生，更是尹文静的主治大夫，患者病例的影像建模资料对他也不必避嫌，因而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这个优盘交到了周启南的手里。

“今天下班前来找我拿吧。”

苏归晓正要应声，手机的微信语音通话忽然响了，她接起，是今天出急诊的严安逸的电话：“急诊同时来了两个手术病人，快过来帮个忙。”

苏归晓赶到急诊的时候，严安逸已经把病历写好，术前化验也已经开完，见她终于来了，匆匆将病历和检查单往她手里一塞，简单交代道：“李国庆，男57岁，外伤后头痛伴右下肢无力，CT提示左侧硬膜下血肿，侧脑室受压，中线移位，已通知贺晓光医生，一会儿他主刀置管引流，家属也签字了，你先带病人做好术前的准备。”

苏归晓应声：“好。”

她将原本垂在胸前的外科口罩翻到脸上，指尖微动，飞快地系好了脑后的口罩绳，再看向一旁慌乱的患者家属时，她的目光坚定，“跟我走。”

这之后通知各方，用最快的速度推着患者的平车一路赶赴手术室，护士帮忙将患者推进手术室的大门，苏归晓回头对患者家属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吧。”

说完正要走进手术室，却被身后的患者家属拉了住，女家属的声音焦急的带着哭腔：“护士，医生什么时候来啊？”

苏归晓蹙眉，在女家属盼望地目光中回答道：“我就是医生。”

女家属明显一愣。

就在她愣怔手松的片刻，苏归晓收回了先前被她拉着的手臂，转身进了手术室。

置管引流手术不算大，贺晓光很快赶到，局麻之后左侧颞顶部钻孔，硬膜下血肿置管引流，整个手术过程时间不长，手术结束的时候苏归晓看了眼表，等把病人送回病房还能赶得上去食堂吃口午饭。

见患者平安下了手术台，家属较术前安定了些许，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慌乱，推着病人的病床前往病房的路上，家属的话中透着些许试探的意味问：“那个……医生，等去了病房还是你负责治疗我老伴吗？”

结合术前家属对她就是医生所表现出的意外，苏归晓自然听得出她的意思，她刚刚在手术台上协助救治了患者，出来就被家属嫌弃，心情自然算不上愉悦，但她依旧神色未变，平静地答了一声：“对。”

女家属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点。

将病人安置好，苏归晓回到医生办公室去放病历，一进门就看到门口的黑色垃圾袋里装满了吃完的盒饭。

看来今天科里订饭了。

果然，见她回来，值班医生叫住她：“哎，归晓，你回来了！今天主任为了让大家有更多的时间听年会报告，给大家订了饭，还有好多，你去二线办公室拿就行！”

“好。”

能够不用再往返折腾去食堂自然是最好的，苏归晓因而依言前往二线办公室，因是中午休息时间，二线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周启南，周启南座位背对着门口，此刻正在专注地看着电脑上的文件，苏归晓敲了敲门提醒他自己要进来，也是在这时，听到敲门声的周启南飞快地关掉了屏幕上的文档，随后转过了头来。

见来的是她，周启南清了清嗓子，问她：“有事吗？”

苏归晓自然能察觉出有哪里不对劲，蹙眉，却还是如常答道：“听说今天中午有饭，我过来拿。”

周启南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点了点头，指了一下他办公桌旁不远的桌子上，“自己拿吧。”

后来苏归晓端着盒饭准备离开的时候，在转身的片刻看到了周启南电脑上插着她之前给他的叶和安的那个优盘。

午饭之后，周启南特意去了一趟神经重症监护室，去查看了那个早上已经看过的患者，也在意料之中的遇到了陈一妍。

对于周启南一天两次出现在重症监护室，陈一妍有些意外，但当周启南看似不经意地问起与智影公司合作课题的进展时，陈一妍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

她向周启南答道：“课题下个月正式开始，前期的准备工作基本都已经就绪。”

“基本？我看尹文静的影像建模做的不错，但是说模型的算法还有点问题，需要调整吗？”

他的问题让陈一妍有些意外，陈一妍微扬眉，“尹文静的建模是叶学长完成的，我没有接触，不是很清楚，但您似乎了解的不少？”

周启南掩饰地清了清嗓子，“叶和安不是在病例讨论的会上展示了这个吗，看起来挺有意思的，但公司的事情你也知道，保不准是什么特殊方法做出来唬人的东西，所以好奇就来问问，他们公司技术方面怎么样？课题实施起来会不会有什么比较大的问题？”

陈一妍是聪明人，听到周启南的问题也能大概猜出他在想什么，不过是想确认这个课题是否可行、值不值得他花精力罢了。

陈一妍牵唇笑了笑，“叶学长筹备了两年，技术方面我觉得是没什么问题的，现在课题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老师你们科来合作的那个同学了。”

周启南意识到了什么，“苏归晓？”

“是啊，苏同学每天都在忙着手术、查房什么的，叶学长交代给她的任务就没好好完成过，简直费劲的可以，太耽误时间了。”

周启南轻舒了一口气，“这个好办，这么重要的课题不能耽误，我去帮你们和张主任说，换个人来和你们合作。”

陈一妍拦住他，“那倒也不用，之前智影公司的林总说了，如果沟通持续有问题，他会亲自去和张主任说换人的事，算算时间……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不用周启南亲自出面，还可以坐收渔利，这对周启南而言自然再好不过。

他看着陈一妍露出了笑意，“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