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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双倍操练

天空似乎再未黑过,操场上的华灯整夜光明,新兵的号子气势渐长,呐喊使他们耗尽力气。今晚的点名才结束这一整天的操练,酒寺泉站在班里,疲惫到不想再去洗漱。但洗漱是不能不去的,整栋楼都充斥着汗味,班长们对这味道早就深恶痛绝,他们要亲自看到自己的兵洗漱过才会允许他们上床睡觉。即便如此,楼内的酸臭仍未得到一点儿减缓,夜里上岗的哨兵甚至不愿在门厅站立,尽管单薄军衣挡不住那寒冷夜风。

酒寺泉洗过漱,班长却不让他上铺,让他搬个马扎坐在铺前。班长坐在铺边,脚在盆里泡着。

“想去特勤?”

酒寺泉听这话听得早就烦了。自那天小翟开玩笑说全新兵连就酒寺泉一个人能去特勤,酒寺泉紧跟着说自己就要去特勤,然后他要去特勤的事就算挑明了。自此,班长每天都要问这句话十几遍,酒寺泉恨不得要把“我要去特勤”刻在自己脑门上。

“是。”

“真要去特勤?”

“是”

“哼”!班长拿起毛巾开始擦脚,“那你的训练量不够呀!去吧。”

酒寺泉站起身朝自己的铺位走去,班长看着他背影,突然又叫住他:“下一阶段开训五公里武装越野,想去特勤,先过五公里。”

野营拉练有多长,没有一个新兵知道;二十五公斤有多重,也没有一个新兵知道。他们只知道,最近的这个月,是他们学会说话后,说得最少的一个月。不是没话说,是没劲说。自早晨醒来就开始的操练充斥了一整天。肌肉的酸痛与汗水相伴,疲惫的身体与动作的干脆相伴,皮肤越来越黑,被子越来越标准,话越来越少,行动越来越干脆;叫他们名字,他们会大声答“到”,叫他们做事,他们只会大声答“是”……

这天教员大发仁慈,操练结束后离点名还有十几分钟时间,大家回到班里躺在地板上。班长去了十四班,因为十四班的牛班长外出回来带了水果。他们想象着那些美味水果,都感到腹中饥饿。于是小翟开头,气若游丝地说着河南老家的小吃:安阳三熏、道口烧鸡、张氏糟鱼,还有那可好吃可吃的焦作柿饼……说完他仿佛点燃一根黄金叶,两根手指夹着在嘴边假装吹气,眼神迷离,接着他又假装打了个饱嗝,像个胖子那样抚摸肚子。他原本是个胖子,现在说他像,是因为他已经瘦了二十斤。

迷糊的脑袋转得飞快。早晨班长说“大个”不够灵光,想让迷糊作排头兵,迷糊心里不想当。迷糊当兵有三点,第一是完父母心愿,他们虽然是走在改革开放最前列得那波人,每天嘴里就是钱钱钱,但对参军报国仍有极强的执念。第二是入党,回去以后可以竞选村干部,以后会当村长也说不定,城中村村长可是很厉害的,而是是在深圳。第三是当兵回去后好找对象,一直喜欢的李晓翠就喜欢当兵的,她说迷糊要是当兵的,就嫁给他。想到这里,迷糊心里美滋滋的,但他还是不想当排头兵,他就想跟在别人后面跑。听到小翟说起家乡美食,迷糊却一点食欲都没有,炊事班的饭他早就吃够了。小翟说完后迷糊用他那广东普通话开始絮叨:“一开系,新兵连的亚天有三件戏,睡觉,吃饭,训练。现在的新兵连只剩下两件戏,训练,操练。吃饭和睡觉是训练,剩下的全是操练……哎呦……瞎鸡时候是个头哦……”

大家听着迷糊的哀嚎,都不作声。李小兵好像有心事,最近也不再发言,坐下就发愣似的捏帽檐。

大个仍想当他的排头兵,个子那么高站在第二很没有面子,何况迷糊还老是埋汰自己。班长叫自己大个,心里就很不舒服了,结果这外号到了迷糊嘴里变成了“大只”,用他那广普说出来就成了“大鸡”,这瘪犊子,憨厚的大个差点没背过气去。

迷糊看见大个半靠在床上,挣扎着动身爬到大个跟前。

“大鸡……”

“噗嗤……”其他人笑出声来。

大个正郁闷呢:“滚犊子”。

“大鸡呀,我鸡到你郁闷啦,我也郁闷啦,我不要当排头兵啦。”

大个正扇帽子,听到这话瞟了眼迷糊。

“大鸡,你看这样,队列时候只要班长离滴远,我就偷偷提醒你,这样只要做好一两尺,你就做定排头兵的啦,你的地位就稳固的啦……”

大个没有作声。迷糊拍了拍大个:“那就介么定啦,兄弟。”

迷糊爬走,小翟爬到大个身边。大个看着小翟:“怎么了兄弟?”

小翟指指躺在地上的酒寺泉:“操练死他了。”

大个咬着帽檐:“倒霉呀,你说班长为啥总是问他,还双倍操练?”

小翟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爬到酒寺泉跟前。酒寺泉闭上眼睛假寐。

“老酒啊,去啥特勤呀,班长再问你,你就说不去了,那就舒服了呀。”

“哎呦”,大个踹了小翟一脚,“别瞎说话,有本事的才去特勤。老酒,没事,不管咋地,兄弟陪着你。”

酒寺泉仍不作声,小翟拍拍老酒,爬走了。

点名后,班长让迷糊将全班带回,却把酒寺泉留下。营房灯火通明,有的班里传来短暂的笑语;与之对应的是黑暗笼罩的不知尽头何在的训练场,和与班长同行的压抑。

“班长,今天您找我神马事?”

班长边走边踢着战术训练场的沙子,一直走一直踢,就是不说话。

酒寺泉心想你要是我同年兵就好了,这么装深沉是病,一脚过去准能治好。可这事心里想想就好,当真的话会很惨的。

“还记得几天前我跟你说的吗?”

“报告班长,记得。”酒寺泉迅速站定绷直身体回答。

“准备的怎么样了?”

“啊?班长,什么准备?”

班长扭头看酒寺泉,明明眼神里藏着“终于逮见你”似的狡黠,脸上还要装作一本正经、惊愕痛惜。

“我跟你说的你都记哪了?”

酒寺泉绷紧神经,脸上却露出讨好似的笑:“班长,我哪有时间准备呀?您看,我这一天都在训练呀。啊不对,是操练。”

“你不想去特勤了?”

“想呀!”

“你就是这么想的?”

班长说完,扭头走了。

小翟,迷糊和大个都趴在窗台上看。

“今天居然不操练老酒!”小翟很惊讶。

“是的啦,至少要操练两把啦,不然老酒晚上睡不香啦……”

“瘪犊子。”大个瞟了眼迷糊,“老酒心里也奇怪吧……”

班长走到楼前向自己班窗台看了一眼,窗台上的三个脑袋立刻作鸟兽散。班长微微一笑,新兵蛋蛋还挺讲义气。

酒寺泉还在原地愣着,班长都进了楼了。这次的单独留下没有挨到操练,本应该高兴才是,但酒寺泉心里却不是滋味,似乎是愧疚一般。明天就是五公里了,教员说第一次先是[测pingyin试],然后根据成绩不同再分开训练。我能是合格的那批吗?不知道。

酒寺泉躺在铺上睡不着,这是他第一次睡不着,班长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想把他摇醒问一问。为什么他总是问自己“要去特勤”,问什么总是或明或暗告诉自特勤难进。他是不相信自己,还是瞧不起自己。可是他又为什么跟自己说“一定要过五公里”。五公里那么难吗?特勤那么难吗?

五公里考核终于要来了。凌晨五点,营房门口自卫哨哨兵接到命令,随即拉响战备警报,在楼道口吹出四声断音鸣哨,呼叫全新训大队全副武装紧急集合。

杨班长经由小道消息早就得知今天将会有这么一遭,于是凌晨四点半就把新兵叫起,但却不让他们起床,也不能再睡,只能在被窝里干躺着。新兵们在黑暗中面面相觑,用眼神传情,彼此心里的脏话大概都能够装下一垃圾车。

哨音响起后,全班腾得一下从床板上弹起,迷糊睡在靠门的下铺,他最为眼尖,立刻跑到门口打开了灯,随即就被班长一脚踹到床下,“紧急集合你他妈开灯?”

班长眼睛瞪得像铜铃。迷糊气儿都不敢吭,赶紧爬起将灯关掉,然后抓紧时间收拾装具。

酒寺泉最早收拾好,拿起训练用的橡胶枪给每人发去;大个正发愁自己的背包太紧背不到背上,小翟赶去帮他的忙。其实最快的是班长,但班长并不参与全班的互帮互助,只是背好装具站在门口蔑视这帮新兵,然后张开红口白牙:“快点快点快点,真打起仗你们这速度已经死了。牺牲了,埋了吧。烈士,都是烈士……”

大家陆续整备好往门口走,溜墙而站,等着全班带出。刘小兵往外走的时候故意怼了迷糊一下,接着在他耳边小声调戏:“谁让你开灯了啊,你这么机灵给你叫迷糊简直是屈才了。”随即表演似的强忍住笑。

迷糊大早上就挨了顿骂,心里有气又不敢发,只好哭丧着脸靠墙站着。大个也出来了,看着迷糊的哭丧脸吐了吐舌头。酒寺全出来拍了拍迷糊肩膀,大个扭过头来说:“没事,哭什么,真的要哭的还在后面。”

是的,要哭的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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