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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父亲来队
张德进的命令并没有如愿以偿地继续执行,大家已经默认了不需要再奉献出春天般的温暖。日子又恢复成为以前的规则,老兵们是一个集体,酒寺泉是另一个。
酒寺泉也继续沉默,他对此前那几天与大家融洽相处感到了非常的向往,在遥远的哨所里被朝夕相处的战友所孤立是多么可怜的一件事。他很后悔,如果在大年三十没有出说要走的那句话。对于郝冰,他突然也想清楚了,在昨天与排长坐在草甸子上的时候,他突然明白张德进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会引起的严重后果,而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本来能问清楚的,可现在哨所的老兵又对自己不再理睬了。
日子又在枯燥中度过,山花开了一茬又一茬,草由嫩绿转为深绿。没事的时候酒寺泉会独自坐在草甸子上,看着遥远悲壮的十万大山,想念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的周雨心。
时间大约过去了一月有余,春天的笼罩不再懵懂,成熟之后已开始向夏季招手。酒寺泉已经忘了这天是几月初几,班里原本是有日历的,上次看它还停留在春节前的那月,不知谁在某天画上了圈,意示着那天可能会有事发生。
夏季的将要到来不仅使气温大幅上升,王小刚的春秋常服内也不再套上两条秋裤,大家的沉默日渐变多,似乎是在可以保持距离。酒寺泉在入伍前大约知道潜艇上的一些事,他一个远房表哥在潜艇上服役。他说在经历一段时间的潜航后,士兵都会出现某种烦躁,此时脾气会像是收不住的老虎,因此大家都竭力避免相处和沟通。酒寺泉觉得这种气氛很像表哥描述的那样。
一次郑重的班务会上,张德进说接下来会是部队拉动最频繁的季节,上级通知他们要做好一切保障准备。酒寺泉眼前浮现出那些车队从哨位下嘈杂经过的场面,发动机剧烈的轰鸣更像是一曲赞歌儿。那些火热的部队不知从哪来也不知到哪去,但车里向外张望的士兵都有着一张张年轻的脸。
张德进还说在周末会有组织地让大家外出,从这周开始,要想外出的兵在他这儿报名。但是没人报名,附近方圆百里只有上次背郝冰去的那个镇子,那镇子还不如故乡的一个村子大。
除了正在上岗的郝冰,李君子和王小刚都沉默不语,表示着他们不需要外出。张德进看看酒寺泉,酒寺泉却也没有报名。张德进等了一会儿,只好说:“那这周我出去,你们有需要下周再去吧。”
酒寺泉为没有请假感到后悔,他想念周雨心已经想到不行。可是不知怎么他就是张不开嘴,虽然张德进给了他暗示,但他就是张不开嘴。
在这种纠结中过了一天,很快周末就要到来。
张德进很少有内心忐忑写在脸上的时候,现在他就如此。他要去见红梅了,这是唯一能让他紧张的事。周六一整天他都在思考见到红梅后要怎么跟她说,讨她的开心是必须的。张德进不由得挤了挤脸上的褶子,红梅已经等了那么久,也越来越不开心。
张德进在心里反复锤炼着见到红梅的画面,像是无数次重放的电影一般,灰暗的光影下红梅生气的脸就在眼前,她的脸充满颗粒感,像是像素不高的旧黑白电影,眼神执拗又躲闪。张德进不由得心酸,曾经算是校花的红梅已经俨然是一副高原妇女的模样,如果她再带上头巾,会让自己想起年轻时的母亲。
张德进也就25岁,可他要比同样是25岁的王哲成熟许多。王哲看起来更像个大学生,而张德进却像是叔叔辈儿的人。红梅看起来也不年轻,女人总是老去得很快,她把最好的年华献给了等待,献给了张德进。
张德进真想甩自己两个耳光,如果三年前选择了退伍该多好,现在一定和红梅结了婚,说不定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
周日,略有紧张的张德进上了早晨的第一般岗,之后他给连部报假后就会外出,一直到下一班岗要上之前才会回来。他问班里的人要不要捎东西,依然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许是因为害怕,哨所的老兵们已经不愿再和现实世界有所交集,他们怕一旦入世,剩下的服役时间会变得煎熬。
张德进看着这些脸上布满迷茫的士兵,就连酒寺泉脸上也有了这类表情。他开始期待夏季的忙碌,以使这些士兵充实。可是那也仅是肉tǐ上的充实,那样的充实一旦开展就不能随意停下,短暂的空闲也会使人失落。
张德进摇摇脑袋,不知何故他最近总有很乱的想法,却理不出任何的头绪,就像自己与红梅之间的问题,他依然未找到任何的解决办法。
岗上到一半,张德进就有些急不可耐,此前他已经跟红梅通信,说自己在这天会去找他。他一定已经在等自己,她又能去哪儿呢,那家不怎么挣钱的超市已经是她的全部。
张德进胡思乱想,一辆地方的车从哨位前经过,这预示着天路又要开始繁忙起来。没想到不多久,那辆车又颠了回来,张德进有些警觉,他刚吹哨要班里人把那车拦下,却发现开车的人竟然是父亲。
张德进有一瞬间的无奈,也夹杂着一些着急,父亲来天路干什么?
哨忘了吹,车也从哨位前飞快驶过,等到张德进反应过来,那车已经开到很远。张德进立刻给连部打了电话,报告了这辆车的特征,要他们拦下。那边的值班员以为出了什么事,问他为什么拦车。张德进不知是着急还是生气:“那是我爸。”
下了岗张德进就往连部跑,没几分钟连部就打来了电话,那边值班员对着正上岗的王小刚吼着:“车已经被拦下,是张班长的父亲,指导员已经和他开车去哨位啦。”
真是阴差阳错,张德进已经往连部跑去了。王小刚赶紧吹哨,叫班里的人去追班长。
郝冰留守,李君子和酒寺泉立刻追了出去。
酒寺泉和李君子两人跑得气喘吁吁,却一直没见到班长的身影。
李君子停下来扶着腰喘着粗气:“这个王小刚,这能追上呀,班长和咱们一个方向呀。”
酒寺泉努力地往前追了一段,终于也停下,回头看着与自己相隔百米的李君子:“班长会不会错过呀?”
“应该不会,路上就那一个车。”
酒寺泉咽了咽唾沫,嗓子火辣辣的。这时远处有一个黑点越来越大,酒寺泉站直了眺望着,那黑点是一辆车,越来越近了:“李老兵,来车了,来车了。”
李君子努了把劲跑到酒寺泉旁:“是不是班长父亲呀。”
“不知道,等着吧,一会儿就知道了。”
车越来越近,两人都未曾看见张德进父亲的车长啥样,只好盲目地挥手,如果错了就道个歉。
越野车路过两人后减速停住,张德进的脑袋从窗户探出来:“赶紧上车,跑步。”
酒寺泉和李君子赶紧跑过去,发现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脑袋圆圆的,很像张德进,应该就是张德进的父亲。指导员坐在副驾驶上,张德进坐在后座上,正看着他两,一脑门子官司。
两人上了车,张德进在旁边数落:“快给指导员问好。”
“诶,干什么?先给张叔叔问好。”
酒寺泉和李君子一个问叔叔好,一个叫指导员好,两人一起发声,然后面面相窥。
指导员哈哈大笑,张德进瘪着嘴一人瞪了一眼:“你们俩出来干什么?”
“接到连部电话,说指导员接上您父亲了,我们就赶紧出去找您,怕你错过了。”
“怎么能错过,就这一条路,咋能错过呀。”张德进数落着李君子,酒寺泉却听出来班长不是为这事生气。
李君子低头哀语:“我也这么想,都是王小刚的主意。”
张德进很没好气。指导员一直在笑:“叔叔呀,张班长可是我们中队的见到班长,他驻守的哨位,可是全总队都数一数二的哨位。”
张叔叔感谢指导员的照顾,却不怎么搭理张德进。指导员尴尬一笑,扭过头看着酒寺泉:“新同志是酒寺泉吧?”
“是,指导员。”
“嗯,好好,在531感觉怎么样呀,有没有什么困难。”
“报告指导员,一切都好,班长和老兵对我都很照顾。”
指导员笑得更欢了:“好,那就好。李君子,今年有没有把握考上。”
李君子很尴尬,看了眼酒寺泉:“报告,报告指导员,有信心。”
“你看你,没底气的,有信心都让你的语气给带没信心了。新同志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文化课你可以请他帮助你嘛,至于军事,你们班长和王小刚,都是一把好手。”
“是。”李君子终于回答的利索。指导员很满意。
“叔叔呀,今晚就在哨位住吧,看看德进的工作岗位,那可是英雄哨位。”
张父打着哈哈:“给部队添麻烦了。”
“诶,不麻烦,我们都是战友,是兄弟。”说完指导员扭头看着张德进:“把叔叔照顾好,今天我在你们哨位吃饭,给叔叔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