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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初秋,蓝洲早晨八点半的马路边,衣着时尚的女子从小区里走出来,匆匆步入公交站牌附近,一路上街边小店店主、开车经过的司机、路上行人……都不自禁地朝她投过去关注的目光。
眉如远黛,瑶鼻俏丽,目似一汪秋水,一身蓝色披风款的欧时力薄呢外套,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唇红齿白。
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美丽引发的小骚动,路彩虹淡定的对众人的注目视若无睹,她不停地往十字街口张望,不时看手表,好似在等待什么。
约摸十来分钟过去,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涛哥,你到哪呢?我等了老半天都没见着你的车。”
“啊,小路,真的不好意思,我刚刚想事去忘记你在等我,直接开过头了。现在我立刻掉头回来接你。”电话里的男人说。
“晕,我都快迟到了。要不是你先电话给我说早上捎我去公司,我早坐车走了。”路彩虹哭丧着脸,气极败坏,“你不要回头来接我了,我自己打车好了。”
“那怎么行!说好送你上班的,别急,我已经掉头了,马上就到,最多五分钟。”
不容她反驳,对方立即挂了电话。路彩虹焦急地站在路边,一肚子怨气。
等余涛将她接上自己的蒙迪欧,她还没平过气来。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经过你们小区时,我正在想事,一不小心就将车开过去了,要不是你打电话,我连你们公司都开过了。”余涛说着,将一只手掌盖在路彩虹的手背上。
“余总贵人多忘事我明白。但是要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在路边来等你。反倒是您将自己说的给忘记了。”路彩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轻轻抽离他的手掌。
“哎呀,我说了我错了,对不起你,晚上一定请你吃饭道歉。”
“算了吧,余总您这么忙。要真有心送我上班的话怎么会忘记。如果刚才在路边等的是你的客户或老板,看你会不会忘了?就是因为等的是我这种不重要的小虾米,所以即使被你主动约的都会轻易忘了。”闷气一上头,她一股脑就将心里话全倒出来。
“说好了,晚上请你吃饭。你是五点半下班吧,到时我在你们公司那等你。”余涛说。
路彩虹没回答,转过脸看着车窗外疾驰后退的街景,她已经受够了这个老男人的老狐狸样,就如同她每次和别人说的,“比袁胖子还恶心的一个人,明明今年都五十了,还让我们叫他做哥”。
但下午五点半,当余涛打通她的电话,她又再次上了他的车。
三年来,她依然在三流平面模特圈混,从“蝶依”服装出来后,拍过淘宝时装,去过服装大卖场站柜,偶尔也参加一些企业宣传的热场活动。
余涛就是她参与开盘模特热场的一个蓝洲当地小楼盘认识的,他是里面的总经理。路彩虹一直说觉得,总经理是说的好听,直白点就是老板的高级打杂跑腿工。
而余涛从一个学历只有高中的一线销售,混到这个“高级打杂”,确实也不易,他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交游广阔,城府极深。
“今天带你去吃烤乳鸽啊。”余涛一边开着车,一边同她说,“今天刚好有人请客。”
“好啊,我喜欢吃乳鸽。”路彩虹淡淡的说,心里直吐槽,这就是老狐狸请客的诚意了。
说来也奇怪,路彩虹认识余涛一年多,在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他也不时给她打电话,发微信,聊人生谈理想什么的,就是从没有私下与她单独吃过饭,连约都不约过,更不会像袁胖子那样赤裸裸地直接提要求。
或许这就是他的狐狸之处吧。路彩虹想。
余涛极爱喝酒,每餐必点,也极爱劝人喝洒,这是她非常反感的。
“我认识一个女的85年的,今年快三十了,离了婚带着一个四岁的儿子,就这样的条件,你知道她找对象要什么要求吗?”
“嗯,什么要求?”
“她说要有房有车,年薪三十万以上。可是有这样条件的人又怎么会看的上她?像我要是离了婚,自然不会看上她那样条件的。”
“哦?那你要什么条件的。”她随口问问。
“起码要找你这样的。”他说。
路彩虹心里冷笑,你就这么自信?我这样的人就等你来选?但是她不动声色,只呵呵笑着。
毫不意外,当天晚上又是几个中年男人凑在一起喝酒,一顿晚餐可以从七点吃到将近十一点,也只有余涛这样的酒鬼能做的到。
四个人喝了一瓶白酒一瓶红酒,余涛还说送她回来,路彩虹执意拒绝了。
“你不要命,我还要,我这大好青春,如花似玉的。”她腹诽。
路彩虹自己打车回到二环南城的江鹭湾小区,说起来还多亏夏幼微和她那个有钱未婚夫韩东歧。夏幼微失踪后,这几年他将她租的那间房租交齐了,并且三年来这个黄金地段的租价直涨,房东都没涨她们的价,也是他的功劳。这样让她和室友朱印,不像其他同班同学,买不起房也住不起一再涨价的租房,毕业几年一直在搬家。
但一想到夏幼微,她便觉得韩东歧是白费神了。都几年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打开,客厅的灯是亮的。
“朱印!你回来啦!”路彩虹在玄关放下包,一边换鞋一边冲房间喊,对于朱印的神出鬼没她已经习惯了。
但没人回应她,她一惊抬头四处张望,看到朱印一声不吭地呆坐在沙发的一角,身上的户外冲锋衣没有换,旅行包也搁在她脚边的地上。
“哎,朱大印同学,你这是闹哪样,是想吓死姐姐吗!”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要吓我!你这是怎么啦?”路彩虹见她那样,慌了神,跑到她跟前蹲望着她。
“嘘——别吵,我在思考。”朱印像中了邪。
“你被人抢劫了?还是……在野外被猥琐大爷占便宜了?”路彩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
“我刚接到了幼微的电话。”
“什么?!”
“她说她要回来。”
“天啊,她竟然没死!”看到朱印瞪过来的目光,她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捂住了嘴,改口说道,“真是太好了。这几年我都想死她了。”
“她说她什么时候回?把她电话给我,我要打电话过去骂她,三年都不和我们联系,亏她做得出来,她心里还有没有我们这小姐妹。”
“我已经骂了她了。喏,新号码,还有新微信。”朱印将号码给路彩虹,有些疲惫地说道,“我累了,先去洗澡了。”
两个小时后华灯初上,沿路上参加这次户外活动的驴友们一一到家,同她挥手告别后下车。最后,公司接送游客的旅行大巴上,就司机和她一个人。
手机显示陌生来电,接通是个沙哑的陌生女声。
“阿——印。”对方迟疑着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好,你是哪位?”
“阿印,是我,幼微。”
“幼微?夏!幼!微!”她惊叫出声,喜极而泣,“哎,你的声音咋变成这样了。”
“我的嗓子因掉河里受到了风寒,一直咳嗽,后面得了咽炎就成这样了。“夏幼微在电话里同她详细叙说了当初“失踪”的经过,然后说,“我可能下个星期回来。你们还好吧,工作怎么样?我现在在一家跨国的上市房企做策划,如果你和彩虹感兴趣,可以到我们公司来发展。”
“那些等你回来再说。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三年都不跟我们联系?”激动过后,朱印生气地问道,“你知道这三年我们有多担心和牵挂,你,你哪怕不打电话,就上个Q或发条微信发个电邮,同我报个平安,都好啊。你知道我一定会帮你隐瞒的……”
“我知道……对不起啊,阿印,可是我不能告诉你。一告诉你,我就不能不和彩虹说。但我不想让她知道。”夏幼微说。
“为什么?”
“去赛车现场找韩东歧,是她给我出的主意。”
“什么?”
“阿印,你听我说,我不怪她。”夏幼微解释道,“彩虹她是为了我好,不想我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可是,这几年,不知怎么的,我就不想让她还有韩东歧他们知道我的丁点音信,我……”
“我理解,幼微。彩虹当初是有点妒忌你。”
“哎,不说这些,都过去了,等我回蓝洲再细聊。阿印,你这三年还好吗?感情上有没有新鲜动向?”
“我啊,老样子,光杆女汉子一个。”朱印吱吱唔唔地回。
热水哗啦啦地洒在身上,浴室水雾弥漫,一边回想着今天与夏幼微的对话,朱印缓缓擦净镜子上的水气,伸长脖子往右转,清晰的吻痕映入眼帘。
她将手指轻抚上去,闭上双眼,让热水从头淋到脚。
调到蓝洲项目的流程走了大半个月,各个关卡的负责人终于都批复完。关湖离开星城前,汪峰来送她。
“放假无聊时可以回来看看老人家,要是‘有聊’的话就免了。”汪峰大咧咧地笑。
关湖没有说话,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抱住了他:“谢谢你,哥。你还是定下来吧,人总归要有个家的。”
“去去去,少给我乌鸦嘴。”汪峰像被人戳痛了般,忙解开勒紧他脖子的手,动作浮夸地整理下他时兴的格子围巾,以及鸭舌帽,“哎呀,你快点走。你知道我为什么背景离乡,大老远地从东北跑到星城来的,就是因为受不了家里老太太三姑六婆老给我叨唠着这么个事,现在你还来。”
关湖摇摇头,大步过了安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她看到过汪峰的滥情博爱(被他美其名多情),也看到过他的孤单,以及宁死不愿向传统生活妥协的固执。
也许人生真说不上哪样更好,自己最想要、最享受,并且能忍受每个选择事带来的副作用,也便OK。
回到蓝洲,关湖与朱印、路彩虹她们见面叙完旧,并没有回之前与朱印她们合租的住所,独自在公司附近租了间单身公寓。
“韩东歧又预付了你那间房一年的房租,你不住也是浪费。”朱印说。
“是啊,幼微,哦,不对,以后要叫你的新名字,突然改口真有点不习惯。你一个人住多冷清,下班回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路彩虹发语音说道,她的声音有个很大的特点,在发语音和唱歌时会转换成特别嗲的模式。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很会照顾自己的。放心。”
对于三年没有音信,路彩虹表现得没有朱印那么生气,当时通过电话稍加解释便很快释怀了。自她从“蝶依”出来后,对自己朝不保夕的野模工作状态不是很满意,当关湖提出让她到自己所在的凤凰集团应聘时,她非常愉快地接受了。
而朱印,不知为何也同意了,按道理她应该很喜欢也很适合她以前的户外领队工作。两个人一起去面试别墅销售,非常顺利的通过了,而试的当区销售负责人阳经理对她们非常满意,为路彩虹的美貌,以及朱印的爽朗和酒量。
“阳经理,多谢你关照我那两个朋友啊,改天叫上她们一起请你吃饭。”
“哈哈哈,关经理你太客气了,你那两个朋友本来就是好人才,我们这都是为公司做贡献呢,哪说得上关照咯。”
“呵呵,总之要谢谢你。”
“不用不用,不过有美女一块吃饭,我还是很乐意的。不用你们请,我请!”
关湖笑着,代路彩虹她们表示很荣幸。
一般做房地产别墅的销售,都要求形像气质比较出众。这位阳经理也不例外,外貌和身材均是帅哥级别,据说是在凤凰城总部从一线销售一步步坐到今天的位置,而且以前经常是当盘销冠。
但他显然也因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销售的油滑世故以及大集团的逢迎作戏本领,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私下里,他喜欢找团队里相对漂亮的女同事或者业绩好的同事,讲黄段子,开些小色qíng玩笑。
可惜了这样一副好皮囊。关湖心下叹,但转念一想,从他平时待她礼貌有加的态度上来看,也许他觉得自己太过冰冷阴沉也在为她可惜吧。因为某次在女厕所,她听到销售部两个女同事在讨论她。
“哎,你知道阳经理管新来的策划部经理叫什么吗?”
“那个从星城调过来的、姓关的?”
“对啊,就是她,常冷冷的那个。”
“叫什么?冷美人?”
“太没创意了。不是阳经理的水平,叫她——冰淇淋。”
“切,冰淇淋也没见得有什么创意啊。”
“你听我说完嘛,阳经理说,她首先个性上是冷的,其次样貌属香甜可口的,然后呢是需要男人滋润的,男人的滋润呢就像火像太阳,她被滋润过自然就会化出水了……”
“呕……瞧你那yín荡的表情,又学阳经理来了吧,他就吹牛皮讲黄段子厉害。”女声里透着鄙夷。
“哈哈,说来也是。真不知那个关经理是怎么想调到咱们蓝洲来的,星城的项目做的那么好,她在那边发展也好,而蓝洲业绩这么差,阳经理带团队根本不行。”
……
到新项目,有人好奇议论也是正常,一般关湖会由了他们去,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淡定从洗手间走出来,走到镜子前洗手整理衬衫,对她们微微一笑。两个女同事立即噤声,叫了声“关经理”,再对她讪然一笑,灰溜溜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