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纪宴书去上班了，我把姜小叶送进幼儿园，又给父母发了短信说临时有事，晚几天回去，之后就关了机，我害怕听到父母希望落空的沮丧的声音。

我去了路安集团，刚到门口，就见宋锦年等在那儿。

他泰然地倚着墙壁吸烟，一副老谋深算的神情，好像一早就预料到我一定会来。

“姜小姐。”他微笑向我问好。

我冷冷的回答：“陆笠城在吧？我来谢谢他让我提前出狱。”

“姜小姐客气了，城哥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嘲讽道：“是啊，让我蹲大狱也是他的举手之劳。”

宋锦年笑笑，不置可否，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姜小姐，请。”

电梯直达顶层，宋锦年带我进到陆笠城的办公室。

此时，陆笠城正伏案写着什么，眉头紧蹙，一丝不苟。很奇怪的，相隔一年半，再见到眼前的这个杀夫仇人，我心里却没了波澜，仿佛他就是一个与我不相干的路人。大概，真的是狱中生活把我的棱角磨平了吧。

宋锦年关上门出去，办公室内只有我和陆笠城两个人，我站在他的桌前，他既没抬头看我，也没让我坐。

我就那么突兀的站着，封闭的空间安静到只听得见他写字的声音和我的呼吸。一时之间，气氛略显暧昧。

我干咳一声，率先打破尴尬：“陆先生。”

陆笠城这才放下笔抬头，与我目光对视，气定神闲：“姜小姐，恭喜你重获自由。有事？”

“我……”我语噎，明明是他授意孙校长让我来的，看这架势，似乎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陆先生，宴书……我是说，给嵩宁一中投资的事，还请陆总再考虑考虑。”

“据我所知，姜小姐已经不是嵩宁一中的老师了。”

我的脚后跟站得有点麻：“是，我是已经辞职了。但我毕竟在嵩宁一中工作过，而且，投资兴建报告厅，也是给众多的师生造福，何乐而不为。”

陆笠城的双手交叉，两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无利可图的事，我不会做。”

我耐着性子：“陆先生，如果这个报告厅能建成，全校的师生都会感激你的。呃……我……我替我们孙校长承诺，到时一定会给陆先生送一面锦旗，以示感谢。”

陆笠城开怀大笑：“哈哈，姜小姐是在讲笑话吗？你认为，我们偌大的路安集团、我堂堂的公司总裁，会缺你一个锦旗？”

“那，送……纪念品呢？还是陆总想要……回扣？”

陆笠城拿起笔继续书写：“姜小姐慢走，不送。”

我不禁乱了阵脚：“那你……你说，你想要什么？你不是让我来道个歉吗？我都已经来了，你还要怎样？撞死我丈夫、强jiān我、又把我送进监狱，陆笠城，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呢？我就是一个小角色，兴不起风也做不起浪，就算我之前多次冒犯你，你也报复我了，我的生活已经全被你毁了，你现在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拍着他的桌子，说出这一番话，我控制不住地哭了。来这儿之前，我已经做了无数遍的心理建设，告诫自己，在他面前千万注意自己情绪，一定不要惹他、气他、拿话怼他，可我实在按捺不住，我终究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仇敌。

陆笠城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哭，冷眼旁观。

“姜小姐，你口口声声说是来道歉的，可从你进门开始，你就没有半点道歉的诚意。”

“我……”我词穷了，好像是的，进来之后我压根没提道歉的事。

我拿纸巾把眼泪鼻涕擦了擦：“那什么，陆先生，我……我拍你的照片、砸了你的办公室、划了你的车，是我的不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陆先生大人有大量，求求你高抬贵手，别和我一般见识，继续给嵩宁一中投资吧。”

陆笠城点点头：“这还像那么回事。”说着，他按了内线：“凯琳，嵩宁一中的一期款可以到位了。”

我给他鞠了个躬：“我代表学校谢谢陆先生。”

他一扬手：“先别谢得太早，这只是第一期的款项，至于后续，那就要看姜小姐的表现了。”

我连连应声：“陆先生放心，你已经给过我教训了，以后我肯定不会再与陆先生为难。”我又说：“还有，纪宴书……”

“哦，明天吧，明天她应该就会回到原来的办公室了。”

有了这句话，我的心才算落了地，我的阿谀奉承、我的假意迎合，都是为了纪宴书，只要她没事，我才算没白受这屈辱。

见他重新埋头疾书，我识趣道：“那什么，陆先生，我就不多打扰了，再见。”

在我即将踏出门的一瞬，陆笠城说：“不管你信不信，你丈夫的死，的确与我无关。”

“砰”的一声关了门，我双拳紧握，按在胸口处，一颗心不可抑制的痛。眼见为实，我明明白白的亲眼所见，视频中的肇事司机就是他无疑，无论他怎么辩解，都不能抹煞这个事实。

陆笠城，你欠我的，我刻骨铭心、永生难忘，我们没办法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