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歌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长得挺清秀，是古老师喜欢的类型吧——昨天办公室里的古老师还在说五年级有个小男生长得好帅，每次上课都喜欢叫他起来回答问题。其他老师开玩笑说古老师应该去教高中，可以和学生谈恋爱。“我还想呢，但是，我喜欢人家，人家会不会喜欢我嘛，老女人一个。”古老师回应着玩笑。

这种才见一次面的告白，默歌当然是不会信的。况且在后面有那么多老师听课的情况下，即便这个孩子是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做这种事儿吧。而且就之前他的表现，他绝对是好学生的类型，所以——默歌快速地扫了一眼后面坐着的各位领导——这绝对是故意安排的！

“老师？你明白的吧？”男生又反问了一遍。

默歌倒退着回到了讲台上，重新整理出微笑，用眼神巡视了一遍全教室，最后把目光落到那个男生身上。

“先给同学们讲一个故事吧。在备课时，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让我想起了另外两个人的故事。”

“同学们知道巴金吧？杰出的文学家，写激流三部曲《家》《春》《秋》的，他的太太叫萧珊。”

这个故事是默歌大学的当代文学老师给他们讲的，当时默歌对他们的爱情羡慕了好久好久。巴金32岁的时候就已经因为创作和翻译声名卓著，拥有了众多粉丝，这些粉丝经常给巴金写信，其中有一位落款“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的信给巴金留下了特别的印象。他们通信达大半年之久，却从未见过面。最后也是女孩提出了见面的要求，这个女孩儿就是萧珊，这个时候，她才18岁，巴金说她，“你比我想象的还像个娃娃。”

有一次萧珊找到巴金，说要和他私奔，因为她不满家里给她包办婚姻。巴金没有说她的对与错，只是说，你现在还是个孩子，还不能脱离家庭，还担负不起未来，但我可以等你——老师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默歌眼泪都快出来了。

“萧珊与巴金谈了8年的恋爱，巴金40岁的时候，他们结婚了，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有以后28年的相濡以沫。而最让我感动的是当时巴金的那句话，他可以等她，这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人说的话。他其实也是喜欢萧珊的，但他清楚彼此的身份，没有对一个孩子说私奔，而是许下承诺并付诸实现。所以，爱，是要负责任的。”默歌看了一眼站着男生，继续说道。

“首先，玄宗就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国之君，他的身份导致他根本不能如此专宠一个女人。你可以宠爱她，可以芙蓉帐暖度春宵，但也不能从此君王不早朝啊。我们现在不许同学们早恋，因为绝大多数同学都因为谈恋爱而耽误学习，甚至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第二呢，其实玄宗的爱是自私的，韩寒有一句话，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这样的话，玄宗是喜欢唐贵妃，而不是爱杨贵妃，如果他克制一点，杨贵妃会落到后面香消玉殒的结果吗？他只为自己贪图美色与享乐，却完全没有在意这样会给杨贵妃带来怎么样的后果，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爱。”

“所以，我们喜欢一个人，要站在对方的立场好好地想一想，不要只想着自己高兴就行了，那样的话，其实你只是爱自己而已。当然，感情都是这个道理，不光爱情，友情亲情亦然。我们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不要到最后只能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默歌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下课铃声刚好响起，她看着那位男生，等到铃声结束，她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说了声“下课”。

同学们站了起来，向她鞠躬说着“老师再见。”同学们走完了之后，因为自己是最后一位试讲的，所以坐在后面的老师们也纷纷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男人向她走了过来，她还记得，面试的时候他也在，姓庞，是教导主任，也是语文教研组组长。

“庞主任，你好。”

“辛苦了，很精彩的一堂课。结果的话，我们会以电话通知的。”

“好的，谢谢了。”

“那么，先告辞了。”

默歌向他微微点了点头，收拾着东西，心里感觉不出上得究竟怎么样。试讲的课文是学校规定的，但默歌还是在心里小庆幸了一下，规定的文章中正好有一篇自己实习期上过的课文，李商隐的《马嵬 其二》。毕竟之前上过，所以这堂课的时间把握得还可以，心情也没有那么紧张，同学们会回答出什么样的答案，问出什么样的问题，大概地还是能够预测到一些。默歌把备课本装进包里，一边在心里感慨着顺其自然，一边转身向门口走去，却突然被一个女生挡在前面。

“最后的拓展很棒呢。”

“啊，谢谢。”默歌本以为女生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可是她却只是笑笑离开了。

默歌奇怪了一下，出了门，走出大楼的时候，课堂上的那位男生正站在出口，看见默歌出来了，立马迎了上去。

“你还没有走啊。”默歌笑着说道。

“我很喜欢，这堂课。”

“哦，是吗，谢谢啊。”默歌下了一跳，以为他又要说“我喜欢你”，以为这考验还没有结束呢。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