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溟回到家里，把吉他放到沙发上就径直地走向了卫生间。

他拧开花洒，温热的水从头顶上冲了下来。

夏溟很喜欢冲澡，他觉得没有什么疲倦是热水不能冲洗掉的，但这水没能把一直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冲刷掉——到底李默歌遇到什么事情，能让她在大街上，毫无顾忌地哭得那么伤心欲绝，又嘶声裂肺。

不过，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李默歌，让他看到了小叔的影子。

那个时候，妈妈的葬礼那天，小叔哭得像个孩子，那种无助的孤独，今天也出现在了李默歌的身上。

难道她失恋了？

夏溟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一手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打开易拉罐。

这么说来的话，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那个男生来学校接过李默歌了。

真的是失恋？

夏溟一口气喝完了一罐啤酒，冷得他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已经到了喝冰啤酒会冷的天气了呢。

夏溟起身向卧室走去，顺道拿起了吉他。

他还没有睡意，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之前偶然看见了这里的夜景，所以他选择在这里租房。

对面的地势比这里高，房屋建在山上，每个窗户里都发出光来，高高低低，仿佛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那每颗星星，大概都是一个美好的梦。

下面是影影绰绰的江水，倒映着影影绰绰的梦。

今天是第一次在小广场上唱到这么晚，也是第一次唱了自己写的歌。

他看了看飘窗上的歌谱，手指划了一下琴弦，弹奏了起来。

有时候想想，自己也真的是够胆小的，为什么就不敢在有人的时候唱自己的歌呢？

或许每个年轻的梦想，都是胆小的。

*

默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11点多了，睁开眼睛的刹那，头疼也随之而来，同时，肚子也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头很沉重，天旋地转的，默歌强撑着坐起来，胃有点不舒服，肚子也是同样的感觉，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估计肠胃炎要犯了，之前患过一次肠胃炎，所以她知道那种感觉。

默歌喝了点热水继续躺着，本以为情况会好转，但非但没有好转，似乎更严重了，她不得不换了衣服，出门去拿药，或者输液。

乘电梯的过程中，默歌决定还是去医院好了。本来默歌是不喜欢医院的，但为了防止病情太过严重，也是没有办法了。

一个人去医院，只是想想都觉得悲凉呢。

刚走到大街上，默歌就被一家包子店的香味吸引住了，胃翻腾得更厉害了，她走进店里，要了一碗热粥。

粥喝到一半的时候，她觉得胃似乎没有那么疼了，于是在犹豫到底还要不要去医院。

出了店门，她还是向医院的方向走着，但走得很缓慢，一是因为犹豫，二是因为头实在晕得厉害。

忽然之间，默歌觉得天地都旋转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了，她望着天花板回忆着，自己应该是在大街上晕倒了，但她模糊地记得自己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被什么人扶住了。

她转动着头，打量着周围——这也不像在医院。

默歌完全清醒过来后，立即找着自己的手机和包，发现它们都好好地放在床头柜上，也就松了口气。

她下床准备出房间看看，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醒了？”一只手抓住了她，以至于她没有摔到地上。

默歌抬头，竟然是肖夏溟。

默歌坐回到了床上，等着肖夏溟说些什么，但肖夏溟并没有解释默歌想要知道的事情，而是将手上的粥递给她。

“喝吧。”

看到粥，默歌也感觉到了胃空空的，于是接了过来。刚喝下去，默歌就觉得胃暖了起来，眼泪不自觉地充满了眼眶。

“有那么难吃吗？”

“啊？”

“我看你都喝哭了。”

肖夏溟一本正经，什么表情都没有，默歌愣了些许，笑了起来，她一直觉得能够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是个萌点。

“这个，”默歌指了指眼睛，“只是生理反应。”

默歌还是觉得头晕，于是将碗递给肖夏溟，又躺下了。

“你不打算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吗？还非得我问啊。”

“什么怎么回事儿？”

“这是你家吧？为什么我会在你家？”

“上午你在街上晕倒了，我正好看见。”

“哦……那谢谢了，为什么不是送去医院？”默歌笑着，其实她并不是真正地问，只是在吐槽。

“因为到我家比到医院近啊，而你又那么重，并且正好家里有医生。”

“哦？你爸爸妈妈中有医生吗？”默歌突然坐了起来，她没有理会肖夏溟说自己重的事情，而是问起了他父母来，“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父母呢，感觉很不礼貌呢，这样子。”

大概是肖夏溟看出了默歌的状态实在不好，所以让她继续躺着，“没关系，他们不在，你要实在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儿吧，我待会儿叫你起来喝药。”

“哦。”虽然还想说点什么，但默歌确实是头晕晕的只想睡觉，就想着等睡醒了再说吧。

默歌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她看了看手机，已经12点多了。

头已经没有那么昏沉了，可是肚子仍旧时不时地绞痛。

她出了房间，发现肖夏溟睡在沙发上，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片刻之后，默歌决定不叫醒他，准备自己去医院输液。她转身回到房间将被子拿出来，给肖夏溟盖上。没想到肖夏溟睡得很浅，被子刚放到他身上，他便醒了。

肖夏溟像是被惊到了，一把握住了默歌的手，惶恐在脸上一闪而过。

默歌也被他惊到了，表情愣了些许。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看你什么都没有盖，怕你着凉。”

肖夏溟什么也没有说，而是顺手摸着默歌的额头，好一会儿才说了句，“好像退烧了。”

“嗯，头没那么沉重了，但是，我好像肠胃炎犯了，虽然不喜欢医院，但我真的痛得不行了，不去输液应该止不了吧。”

肖夏溟听完默歌的话，立即坐了起来。

“那你先躺一会儿，我叫人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本来就挺麻烦你们了。”

“不要逞强。”肖夏溟的语气似乎带有点命令，但也是温柔的。说着，他抱起默歌回到房间，将她安顿好后，才出了房间。

默歌听见他在外面打电话，“喂……嗯，好像是肠胃炎……你再来看一下，把肠胃炎的药也带来，如果真的是，就不用再跑一趟了……嗯，她好像很痛，输液快些的话就输液……也带些其他药备着……好，尽快。”

一会儿肖夏溟便进来了，安慰默歌道，“再忍耐一下。”

“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肖夏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默歌，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用觉得麻烦了，也不用觉得麻烦了我家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嗯？”默歌一方面是在意外肖夏溟一个人住这件事情，一方面也在意外肖夏溟竟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不要想那么多，之前以为你只是感冒发烧，所以给你吃了退烧的药，因为你晕倒了也没说什么，也不是在医院，没有进行其他检查，所以不知道你还有其他方面不舒服。你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到了。”

“谢谢啊。”默歌回忆了一下，记不太清楚自己是否喝过药，她总是这样，睡得太熟而被叫醒时发生的事情她大多都会忘记。

但是头确实没有那么晕了，但胃部和腹部的疼痛一阵一阵的，痛得她直冒冷汗，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怎么？疼得厉害吗？”肖夏溟看到默歌的疼痛难忍的表情，不由得皱起了眉。

默歌疼得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肖夏溟赶紧出了房间，再次打电话，语气添了许多着急。

默歌的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眼泪划过的地方都凉凉的，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模样。

第一次患肠胃炎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的深夜，男人着急得衣服都穿反了，急忙抱着她本奔向医院。

默歌的眼泪像是决堤了般，毫无预兆而凶猛地涌了出来。

如果不是自己，他就不会离开，说到底，全都是自己的错。

默歌忍不住地抽泣了起来，然后放声大哭了出来。默歌的哭声惊到了外面的肖夏溟，他忙走进来。

“怎么了？”他附身问道。

默歌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肖夏溟，除了哭，她什么也说不出。

她抱得很紧，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似的。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播放着那些画面，那些她既想忘记，却又十分珍惜的画面。

如果我们的人生可以重来，我还会留你，但不知你是否会停留；

如果我们的人生可以选择，我还会选择你，但不知你是否还会记得我；

如果我们的人生还会重逢，我希望能够早一点，再早一点。

只是啊，如果终究是种假设，一种虚妄的假设。

我只想说，我爱你，也想你。

“我爱你，也想你。”默歌在肖夏溟的耳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