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眯著眼睛，厲聲嗬道：“你把他弄丟的，你需要負責！”

“沒有別的辦法嗎？”我小聲問道。

瘸子聽見我的話瞬間笑了起來，他笑的很大聲，我耳朵裏全成了他的笑聲。笑聲停了之後瘸子說道：“你本來就是我給他買來做媳婦兒，現在傻子死了，你還活著……”

“我，我不要死！”看著瘸子帶著血絲的眼睛，我敢肯定如果我說一些他不想聽的話，肯定會小命不保。

“初五聽話，隻要你跟傻子結了冥婚，我就讓你去上學，你不是想要上學嗎？”

“我……”

“嗯？”瘸子站在台階上盯著我看，我一抬頭，發現瘸子的眼睛變得很奇怪，霧蒙蒙的，就跟覆蓋著一層白色的膜一樣。

看見瘸子這個樣子，我連拒絕的勇氣都沒有，磕磕巴巴說道：“我答應！”

“嗯，我去準備一下，你休息一會兒！”瘸子說完就往外走去，再回來的時候瘸子手裏拿著很多東西，還牽著一隻公雞。

將公雞綁在門把上，他就從身上的包袱裏摸出一塊黑色的木頭，用刻刀在木頭上鼓搗一下，上麵就出現幾個字。

我認識的字不多，就認出白磬岩的名字，這個大概就是傻子的牌位了。

瘸子院子裏放著一張圓形黑木桌子，桌子上豎著兩根燃燒著的紅蠟燭，蠟燭後麵就是傻子的牌位。

還有一些蘋果，橘子，點心之類的祭品。

我按著瘸子的要求，抱著公雞，對著傻子的牌位跪了下去。

瘸子坐在一邊兒，他從袖子裏掏出一把白紙，灑在地上，還從井裏淘出一瓢水，將水澆到紙片上。嘴裏念叨幾句我聽不懂的話，一陣小風吹過，這些白紙瞬間就變成的人。這些人有的拿著鼓錘，有的手裏捏著喇叭，吹吹打打，嗩呐鑼鼓聲響了起來。

瘸子走到門口，伸手將大門上的門栓抽開，拿著紙錢燒了起來。

隨著紙錢變成灰燼，詭異的一麵出現在我眼前。地上多了一張張桌子，桌子上還放著大魚大肉，一陣冷風吹來。

從敞開著的大門走進來好多人，他們穿的穿著很奇怪，有的腦子前麵光光的後一麵綁著一個長辮子，還有人頭發到了腰上，穿著的衣服就跟話本子上一樣。古怪的很。

他們臉上帶著笑，對著白瘸子做出恭喜狀。在白瘸子引領下，坐在桌子旁邊大吃大喝起來。

“對著牌位三拜！”瘸子的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

我趕緊低下頭，抱著雞，彎下身子。

“再拜！”

我繼續磕頭。

“繼續！”

“……”結個冥婚竟然需要磕這麼多頭？我委屈的跪了下去。

起身的一瞬間，我抱著的公雞瞬間爆裂了，雞血撒了我一臉。

連傻子的牌位上都沾上雞血，我驚的瞪大眼睛，這公雞怎麼就突然炸了……

扭頭往瘸子看去，瘸子就跟沒事兒人一樣，笑嗬嗬的將吃飽喝足的人送走。

院子裏又變成冷冷清清的樣子。

嗩呐聲漸漸停了下來。

“那些人……”

“那不是人！”瘸子站在蠟燭旁邊，燭火跳動，瘸子的臉色也詭異的很。

我再也不敢繼續問下去了。

瘸子讓我早點休息，我走到水井旁邊就要洗手，瘸子突然製止了我：“今天不用洗，就這麼睡，你身上沾著傻子的味兒，他會尋著味兒回來找你！”

“是，是嗎？”還會回來找我。我頭皮都開始發麻了。

我害怕啊！

“時間不早了，早點兒休息吧！！"

“哦”在瘸子的注視下，我連手臉都沒洗，就往房間跑去。

躺在床上，冷風穿過牆麵向著我吹了過來，冷，冷到骨子裏，我將放在箱子裏的棉被拿出來蓋在身上。

但是那種入骨的冷還沒有消散。

雙手捏著被子，我往裏麵縮去。

冷風依舊再吹。

塔塔塔，外麵響起腳步聲，一聲一聲往我耳朵裏鑽，時遠時近，我聯想到白瘸子說傻子會來找我，更害怕了。哆哆嗦嗦的，身上的雞皮疙瘩都沒有消散的時候。

最後連什麼時候睡著的不知道。

一覺醒來，耳邊全是滴滴答答的聲音。

我掀開被子往外走去，外麵還在下雨，秋天下雨總帶著一絲涼意。

瘸子從外麵路過，都沒有看我一眼。仿佛昨天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一般。

我洗好手臉之後已經看不家瘸子的影子了。摸一下餓的癟癟的肚子，抬腿往灶房走去，裏麵桌子上放著很多好吃的。

有魚也有肉，傻子在家的時候，都吃不到這樣的好吃的。

我拿著大白饅頭啃了一口，吃著桌子上放著的肉，越吃越餓，到最後我有一種想要把舌頭咽下去的衝動。

怎麼回事？

我想停下手，但是根本不受控製，雙手扯著雞腿就往嘴裏塞。

我想要跑出去，隻是這會兒已經晚了。

就在我慌亂的時候，瘸子回來了。

瘸子站在門檻上，陰測測的盯著我，他冷聲嗬斥我：“誰讓你吃的！”

“我餓了！”

“餓了餓了，就知道餓了，怎麼就吃不死了！”瘸子說著一手將我提了起來，拎到院子裏的棗樹下。

捏著我的領子把我倒立過來，還有手抖了一下。

胃裏一陣難受，剛吃進去的東西全吐了出來，地上全是肉糜還散發著奇怪的味道。

瘸子從旁邊的水甕裏淘了一瓢子的水，捏開我的嘴，把水灌到我肚子裏去。

一瓢水下去，我肚子就漲了起來，瘸子再次將我拎起來。

把喝進去的水吐出來之後，瘸子把我往旁邊一推：“想吃飯自己燒去，桌子上的東西不是你能動的！”

“哦！”我委屈的往灶房走去，回頭往棗樹下看了一眼，地上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有死了的蜈蚣蟑螂，還有魚蝦水草，黏在一起，怪惡心的。

這些真的是我從肚子吐出來的東西嗎？我胃裏又開始難受了。

將這些疑問壓在心裏，我蹲在板凳上，燒了一鍋玉米糊糊，看著糊糊我胃裏難受的很，但是餓啊，就是想吐也得吃飽了再吐，就著高粱窩頭填飽肚子，走出灶房，往棗樹下看去，地上被瘸子打掃過，幹幹淨淨的，幸好打掃了，不然，我可能會繼續吐下去。

在院子轉悠一圈沒有看見瘸子，可能瘸子已經出門了，院子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我實在無聊就去找村裏的小夥伴一起耍去了。

跟著隔壁家王春麗一起往山腳下的地裏走去。

王春麗手裏還拿著兩個小號的鋤頭，邊走她還嘟囔：“昨天我撿了半籃子的花生，今天帶著你，你也可以的。”

我胳膊上掛著的舊籃子還是從王春麗家裏拿的。

到了王春麗說的地方，我跟著她一起坐在地上，一人拿一個鋤頭，開始在地上拋坑，翻出花生就放在籃子裏。

剛開始這裏就我跟王春麗，不大一會兒，花生就覆滿籃子底兒了。

隨著太陽越來越大，地裏的人越來越多。突然有婆娘叫喊道：“鬼啊！”

我嚇了一跳，差點把鋤頭砍到腳丫子上。站起身子，跟著王春麗一起往那人那邊兒走去。

叫喊的婆娘扔下鋤頭就往家裏跑去，這個樣子就跟真的見鬼一樣。

走到那人扔下鋤頭的地方，我低頭看見土裏埋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些眼熟，一堆死了的青蛙、魚蝦還有蟑螂之類的東西，村裏半大男孩膽子比較大，用鋤頭將這些東西扒拉開，露出一頭頭發。

再將頭發撥開，就是人臉……

“死，死人!”我往後退了一步，回頭看，王春麗嚇的小臉都變成了蠟黃蠟黃的。

這事兒很快就傳開了，沒一會兒的功夫村長就帶著村裏一些上年紀的人走了過來。

村長喊了幾個年輕的小夥子，讓這些年輕人將土挖開。把人抬起來，村長伸手弄開這人頭頂淩亂的頭發：“咦，這不是傻子嗎？什麼時候頭發長的這麼長了！”

村長的聲音落下，周圍的人都盯著我看。

“傻子？”我湊近看了一眼，果然是傻子，抬頭就對上村裏人的眼睛，我趕緊擺手：“我，我也不知道！”

因為昨天見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本能的不想說傻子死了，屍體也不見的事實。

村長盯著我瞅了好一會兒，叫了兩個年輕人將傻子的屍體抬了回去。

瘸子不在家，村長將人扔在床上就離開了，王春麗看了我一眼，張張嘴，小聲說道：“我也回去了！”

說完就跑了出去，那速度……就跟後麵有髒東西跟著一樣。

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還有傻子的屍體，我站在床邊兒。瞅著傻子的屍體，回頭看一眼放在房間裏被紅布蓋住的傻子的牌位，猛地想起來昨日瘸子的話，他說我跟傻子結了冥婚，傻子就會回來找我。

他……他現在這個樣子，是回來找我嗎？

我盯著傻子心裏七上八下的。

瘸子不知道傻子是我推到水裏的，但是我自己知道。

如果傻子回來，會不會弄死我。

想到這些我就慌，推門跑了出去，站在街上，看著空蕩蕩的泥濘小路，冷風吹過來打在身上，涼颼颼的，還有樹上呆著的夜貓子還在笑，笑聲淒慘的很，我嚇得又跑回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