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瘸子都没有回来，傻子的尸体依旧在傻子的房间放着。

我往灶房走去，原本放着鱼肉的桌子变得空荡荡了。

还有一滩水，水里带着鱼腥味。

想到早上吃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没有胆量碰触这些东西，从袋子里淘出米，冲洗一下，放在锅里煮了起来。

煮熟之后，就着腌黄瓜，边吃边往外看。东西吃完，天上的星星越来越亮，瘸子依旧没有回来。

想到要跟一个尸体一起过夜，我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很困，眼皮儿都打架了，但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意就消散了。这么来回几次，我都快被自己折腾疯了。

从床上起来，我就看见院子里枣树下站着一个人，长头的人。

走过去之后，我才看清……

是傻子！

傻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咽了一下口水，往后退去，回到房间将门关紧拿着一根棍子将门抵住，还用门栓将门插的紧紧的。

靠在门上，在安静的夜里，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

在房间站了一晚上，早上公鸡叫了一声，我猛地张开眼睛，天亮之后那些脏东西就会离开，不知不觉的我把傻子当成了那些脏东西。

拉开门走到院子里，枣树下空荡荡的。

凑到傻子的房间往里看去，对上一双绿色的眼睛，我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几声，看一下躺着的小床，我赶紧站了起来。

我晕了过去？

但是我现在在床上？我怎么会在床上，傻子房间里的绿色的眼睛是什么？越想越害怕，我拉开门栓跑了出去。

院子里，白瘸子坐在枣树下的石桌边儿，拿着一根毛笔站着朱砂在黄色的纸上弄那些鬼画符。

我走到瘸子身前，盯着瘸子手下的黄纸。许是我的行为影响到瘸子，瘸子停了下来，扭头问我：“看什么，想学吗？”

“……”我赶紧摇摇头，我才不想当神棍，见瘸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我头皮都有些发麻赶紧说道：“傻子找到了！”

“我知道，已经埋了，以后你就不用担心了！”

“埋了？”这么快，我惊讶的看着瘸子，瘸子那么疼傻子，我还以为他会大肆操办，没想到一个人拖着就埋了。

瘸子伸手拍了一下我脑袋，往灶房瞥一眼他说：“里面还有半只鸡，你可以吃了！”

“鸡？”我没忍住添了一下嘴唇，颠颠儿就跑到灶房里了。

在锅里闷着一只碗，碗里放着半只鸡，鸡腿还在！

傻子活着的时候，都是傻子吃肉我看着，连汤都摸不到，现在竟然有肉吃，扯掉鸡腿塞进嘴里。

真好吃！我心里甚至升起一种如果早点儿弄死傻子就好了的想法。

一只鸡腿下了肚子，我看着剩下的鸡胸，最后放在锅里，给瘸子留着。

“吃了吧，我不吃！”瘸子不知道身时候站在我身后，他应该是听见我念叨了。

瞅一眼碗里的鸡胸肉，我咽了一下口水，最后摇摇头。

拿起硬邦邦的窝头啃了起来。

瘸子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吃完窝头我就走到瘸子身边，扯一下瘸子的袖子问道：“傻子是从土里挖出来的，谁把傻子埋到土里去的！”

“你想知道？”

“嗯！”我点点头，如果不知道，整天在心里悬着，连觉都睡不好。

“跟我做道士，我就告诉你！”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对上瘸子似笑非笑的眼神，我蔫巴巴说道：“我学还不成，你说吧！”

瘸子笑了起来，摸一把头顶糟乱的头发，将手里的符笔放在桌面上：“傻子掉进水里淹死的，你有没有发现河水不对儿劲儿！”

“河水？”

“仔细想想！”

我翻了翻眼睛，突然看见桌面上的水渍，水渍里还带着死鱼腥味。

“味道！”

“对，那条河里有水鬼，水鬼因为长期在水底跟鱼虾水草一起，身上也带着死鱼味儿，水鬼会拉人替死，傻子就是被水鬼看上的。”

知道瘸子没有说完，我找了一个小马扎坐在瘸子身边，盯着瘸子的眼睛，继续听着。

“昨天傻子身体不见，是他自己走的！”

“自己？”

我有些不敢相信，傻子不是已经死了，又怎么会走，而且挖出傻子的地方，还有我早上吃的那些东西。

瘸子一眼就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他说：“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给死人吃的，你自己嘴馋怪得了谁！”

竟然是这样吗？可能是因为年纪小，没一会儿我对这些就不感兴趣了，拉着瘸子问道：“你说我可以上学的。”

“过一段儿时间我就给你找学校！”

“嗯嗯！”我高兴的点点头，上小学，大学……那样就可以离开村子里。

从灶房跑出来，路过傻子的房间的时候，我再次往里看去。

里面两只绿色的眼睛，一明一灭。

就跟鬼火一样。

想到瘸子在家，我胆子突然大了起来，伸手就要推门进去看看。

只是……

门上多了一把锁，我进不去。

“愣在那里干什么，不是要学道术吗？”

“路，路过！”瘸子突然说话，吓得我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捂着胸膛，我往瘸子那边看去，瘸子手里拿着一本蓝本线封的旧书：“有时间将这上面的背熟，不认识的字问我！”

“哦！”我点了点头。看着瘸子离开，我回头往傻子的房间看了一眼。

里面那双眼睛已经不见了，刚才看见的东西就跟幻觉一样。看不见绿色发光的东西，我拿着有些破旧的书回到房间。

我掀开破旧的书册，瞅了两眼，十个字里有七个是我不认识的，背熟似乎有些困难。

将册子压在枕头下面，我躺在床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半夜。在我床边儿还站着一个人，是我认识的人，傻子！

傻子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张嘴正想说话，傻子伸手捂着了我的嘴。近距离接触，他的眼睛闪烁一下，我清楚的看见，他眼睛里泛着绿色的光……

原来我白日里看见的绿色的东西是傻子的眼睛。

只是，瘸子不是说他把傻子埋了吗？隐隐约约，我觉得自己摊上了大事儿。

“果然是个傻子！”傻子的声音变得极为冷冽，一点儿傻气都没有了，他用极为同情的眼神盯着我，然而，他的话让我迷糊起来。

“你说，我是傻子！”震惊的看着傻子，到底谁是傻子，我才不傻！

“老道士的话，一句也不要相信！”

“……”为什么？

“你是我的妻，我不会害你！”傻子说完就走了出去，他走路的方式很奇怪，倒退出去。

直到傻子离开，我都弄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傻子的出现，我是后半夜怎么也睡不着了。明明知道傻子的话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但是心里却偏偏有些相信。

天亮之后，我从傻子的房间路过，透过纱窗往里看去，绿色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瘸子站在我身后，他手里还拿着磨砂玻璃。

经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只要看见瘸子，心里就会发慌，尤其是瘸子还盯着我仔细打量着，他眼睛里带着审视。

我连忙说道：“没什么，就是家里太安静，没人跟我玩儿了！”

“给你的书都背下来了？”

“不认识字！”我委屈的说道。

“……”瘸子不再说话，他将我赶出去，走出家门我在路上看见王春丽提着一篮子往村外走。

我小跑两步凑到王春丽身边。“你今天又去捡花生了？”

“嗯，我还有事儿，你自己玩吧！”王春丽说完提着篮子跑了。

她跑的很快……就一眨眼的功夫我就看不见她人了！

在街上转悠一圈，我发现村里的同龄人看见我就躲开了，就跟看见扫把星一样。

没人跟我一起玩，我垂头丧气的往家里走去，路上看见扛着锄头的村长，我跟村长打了一个招呼。村长对着我招招手：“初五，你是五月初五生日？”

“瘸子是这么说的！”有人理我我很高兴，一点儿都没有想过村长问这个做什么。

说完我就看见村长的脸色变了。他快速离去，还对我挥挥手说我：“以后没事别出门！”

为什么不能出门？我还没问，村长就跑远了，明明年纪很大了。现在跑起来比年轻人还快。我站在原地盯着村长的影子，直到看不见村长的影子，我才往家里走去。

瘸子已经将傻子的房间用磨砂玻璃替换了那些挡风的棉纸。

站在外面，我试着往里看去，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什么，去背书！”

“哦！”我回到房间，将瘸子给我的蓝皮书拿出来，念一个字抬头看一眼瘸子。

瘸子给我默一边，我跟着他读。

不到半小时，瘸子就离开了，他走之前还把大门锁上，家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次连家门也出不去，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读着瘸子教我的东西。

等瘸子回来，我已经背熟了。

瘸子手里拿着一个蛇皮袋子，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瘸子一边儿把东西从里面掏出来，一边儿给我介绍这些东西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比如什么黑驴蹄子，紫糯米，还有佝偻草等奇奇怪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