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酌急了，闭上眼睛，一巴掌打在紫鹃脸上。

“你清醒一点！”[]

白小酌好歹比她大几岁，人心、人事，自是比她熟络！

“你以为杀了我，夫人就会赏你？她只会让你担起杀我的罪名，而林大人肯定也会明察此事，到时候夫人不会受到丁点牵连，而你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我这辈子，在今天早上就已经完了！”

两个人相对，泪水肆流。

白小酌转念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两个首饰盒，塞到紫鹃手里。

她又转身，把包袱里的衣服掏出来，系好那一兜金银财物，统统塞到紫鹃怀里。

“这是我这儿能值钱的所有东西，你带上它们，离开林府，去找你的亲人吧。”

紫鹃楞在当场。

白小酌转过身去。

“你快走，在这个虎狼之窝，你比我更需要脱身，你再不走，我就要后悔了。”

紫鹃神情复杂，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完了，她白小酌是逃不出去了。

她颓然坐在桌前，一手扶额，暗自垂泪。

当天，就听说紫鹃拿着白小酌给她的首饰，去换回卖身契，离开了林府。

林府又换来另一个比紫鹃年纪还小的丫鬟来伺候她，名唤宝雁。

这几天里，程璧质的人，倒也安静了许多，没来找过她的麻烦。

本来白小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安静性子，无聊时，就看书抚琴。

宝雁正当叽叽喳喳活泼好动的年纪，跟了这样安静的主子，才伺候一天，就受不了。

白小酌在下人住的院里，被两个老奴婢殴打羞辱的时候，宝雁也在旁边看热闹。

她虽然年龄小，但什么是妓女，什么是浪叫，她都听得懂，而且更懂得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下贱女人划清界限。

毕竟她一点都不想，因为挨近了白小酌，就被后院的那些丫鬟们编排，说她也变成了贱货。

白小酌知道宝雁瞧不起自己，也不想给宝雁心里添堵，让自己更令人生厌。

所以宝雁伺候得不用心，屋里不清扫，跑院外白天不见人，晚上有时不来给她抬洗澡水，这些白小酌都不去说她。

这天，白小酌躺在院中的一张竹躺椅上，拿团扇挡着脸休息。

送过早饭就不见人影的宝雁，突然跑进栖云苑，说夫人邀她明天上齐山，去山上的昭光寺上香祈福。

白小酌答应下来，至于是为谁祈福，宝雁不说，她也不问。

反正在这里，她只是主人花钱买来的商品，没有拒绝主人家的资格。

第二天，白小酌穿了身勉强朴素的衣服。

白衣白裳红腰带，外加一件橘红广袖外衫，她实在找不到低调的搭配了。

深秋季节的衣服林轶闻还没给她买，这些还是林轶闻直接去成衣店挑的，他没考虑什么大家闺秀的保守老土风，直接拿了最新款，全是布料上乘、款式时兴、配色打眼的衣裳。

最后穿在五官艳丽，气质冷清的白小酌身上，她就是梳个最不走心的发髻，也能轻而易举的，艳压群芳。

当她低眉顺眼地走在，打扮像个深宅老太一样的程璧质身边，山上路人的眼光皆被白小酌吸引过去。

“那不是国都第一名妓，白小酌吗？”

“呵，就算她从良，以前是婊子，以后也是婊子！”

“对呀，看她穿得花枝招展！真是下贱到骨子里了！”

贬低辱骂之声不绝于耳，白小酌以前拒绝接待不喜欢的客人时，也被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还被那些臭男人抡过拳头。

如今这阵仗，白小酌虽然心中难过，但也不是挺不过去。

程璧质当然也听见了那些骂声，她微微转身，体贴地关照她，叫她跟自己紧一些。

白小酌心里真的没点数吗？

她在锁春楼的时候，出门都要四人抬轿，几乎没有这等平民见过她的容貌，如今被人轻易认出，还肆无忌惮地辱骂，到底是有人设计？

白小酌还不清楚吗？

“是，夫人。”

白小酌做出气急发颤，羞愤欲哭的可怜姿态，拿着手帕掩泪，轻声啜泣。

三芯和六垚在一旁悄悄指戳笑她。

“瞧她，身子摇摇欲坠，似乎被这阵势，一路逼得快要承受不了。”

“她现在呀，肯定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吧，嘻嘻嘻……”

烧香祈福，白小酌跟着程璧质做完一套，程璧质在和主持商讨捐钱之事，她则被程璧质身边的丫鬟三芯热情地拉去，求签问卦。

白小酌表面一副没见过世面，所以十分期待结果地样子取了签。

“我帮你看一下哈。”三芯嗖地夺走了白小酌手中的释文，“咦？这支签呐，我去年也求过，如果是求财，就马马虎虎啦，如果是求姻缘，这可是上上签呐。”

“三芯姐，你真是……”白小酌虽然知道三芯此举有多刻意，但表面上，还在讨好地叫程璧质的丫鬟们“姐”，并装出一副贪恋融化的虚荣小女人，只会想着能在林大人身边，得到几分荣宠的甜傻娇羞样。

“蟾宫月殿桂飘香，玉箧团圆万里光……”

此时，另一个白小酌无比熟悉的男声，接着念出后两句。

“六水三山归镜里，无瑕一片挂穷苍。”

白小酌蓦然回首，她魂牵梦萦、唯一愧对的人——何源。

何源望着她，没想到能与白小酌再次重逢，他眼眶不由的湿润，氲开千般柔情，再看一眼她身旁给自己使劲使眼色的丫鬟三芯，他的笑里多了一分苦涩。

“小酌，没想到还能在此遇见你。”他捏着手里的签文，向她走近一步。

“源郎……”白小酌咬下嘴唇，她不知何源为何还能面对她笑？

明明自己背叛过他，林轶闻杳无音信的这三年，何源一直陪伴她照顾她。

而她却在林轶闻另娶他人后，因为伤心失意，她拉着何源领了婚书，却在与他约好为自己赎身的那一天，跟了林轶闻……

这些事令白小酌无颜面对何源，可好巧不巧，恰是在与故人今天久别重逢……

而他们还抽到了一样的签，或者说是三芯帮她抽到了，与何源一样的签。

三芯悄悄退到殿门外，与在门外等候的程璧质和六垚报信。

“夫人，都安排好了。”三芯道。

“三芯你做得很好。”程璧质挂起一个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