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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场冲突
接到补给车就要到来的电话后,李君子跑出班门,前去公路的第一个转弯接补给车了。
他往外跑的时候王小刚骂他:“虾逼。补给车又不是不认识路。”可是他又很理解李君子,因为很久都没见外面的人了。郝冰则淡定的多,在厨房熬了肉粥,要招待这远方的来客。
酒寺泉在哨位上,枪在肩上肩着,他看见李君子上了公路奔向远方。他既没有李君子的冲动,也没有郝冰的喜悦,更没有王小刚的兴奋,他什么也没有觉得,不知是因为来这里还太短,还是自己已经过于麻木。
麻木,是他自找的,他希望自己麻木,用来遗忘理想。
很久,远山间的路上才出现了一辆卡车。郝冰和王小刚在公路边等着,郝冰还不时就问问哨楼上的酒寺泉:“哨兵……看见车了没有。”
起初,酒寺泉每次都回答没有,后来被问得烦了,也不再搭理郝冰。
郝冰见哨楼上的酒寺泉不再回答,瘪了瘪嘴,看了看王小刚。
王小刚知道郝冰在看自己,却装作不知道。但他的脸已经涨红。
不久,随着轰鸣,军卡拐进531的院子。郝冰笑起来,王小刚却沉默着,依然绷着脸。车停稳后,郝冰去开车门,李君子从马槽后面跳下,大声叫着:“钢炮,快来,给你个牛肉吃。”
可王小刚站在原地没动,李君子又叫了一声,这次他叫的是王小刚的名字。王小刚才踱步过去,与李君子一起搬车上的东西。
郝冰从屋里端出肉粥,给已经站在院里的带车干部和仍在驾驶室的司机一人送了一碗。带车干部捧着粥,喝了口吧砸着嘴:“真香啊,早知道531有个大厨,是你吧?”
郝冰笑着,很久没有听到外人的声音了:“不敢当不敢当。里面坐里面坐。”
带车干部跟着郝冰的指引向班门口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却想起来什么止住了脚步,把粥碗塞回郝冰的手里,不但没进班里,反到回到了院子中心。
“首长,站这冷呀,还是里面坐吧。”
带车干部没有吭气,反到催促着搬货的两人,问他们搬完没有。李君子和王小刚只得又加快了速度。
其实本就没有多少东西,补给而已,一共四五张嘴,能吃多少?可是之前两人有些磨叽,其实就是想让这送补给的多待一会儿。他们一走,又显得冷清。
可是该走的总要走,很久之前的那个带车干部赏脸在哨所吃了顿饭,可把战士们高兴坏了。战士们就看着他们吃,自己却一直问问题。但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在这里停留。
郝冰还想劝带车干部进屋,带车干部非但没进,还钻进了车里。只有郝冰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了。又起了风,本来想多说几句话的,这下可好,只能说再见了。
马槽后的两人看着郝冰,李君子收起了笑,开始加速搬货。不到一分钟,补给就卸完了。李君子走到带车干部的车门前晃了晃手,带车干部摇下车窗递出补给接受条,意思是李君子签字。
李君子并不着急签字,反到问带车干部:“首长,辛苦啦,要不吃了饭再走?”
带车干部气也不吭,指了指自己腕上的手表,意思是这才九点钟,吃得哪顿饭。
李君子舔舔嘴唇,把本和笔教给带车干部,军卡走了。
酒寺泉看着三个人在路边给远去的军卡敬礼,突然就感到了寂寞。那军卡很快便消失在公路的尽头,淹没在一座山的背后。
路边的三人迟迟才缓过劲来,放下敬礼的右手,看着院子中间一堆货物。
李君子走向前摸着一堆绿色的涂料:“不是说只要几罐吗,怎么送来这么多。”
王小刚撇撇嘴,就往班里走。李君子叫他:“哎,钢炮,搬东西呀,一会再粉刷营房啊。”
王小刚头也没回。似乎是对补给车这么快就走生气,或许是对这哨位生气。
郝冰也回到厨房,剩下李君子一个人在辛苦的搬货。郝冰站在厨房,用勺子搅和着锅里的粥,王小刚适时地出现在厨房门口,他胖胖的身影倚靠着门框。郝冰瞥了他一眼:“咋不去搬货?”
“你咋不去搬货?”
郝冰嘴一撇:“我身体不好?”
“草。”王小刚笑了:“你这么一个黄花大男人,身体不好?”
郝冰理也不理他。
“诶,粥不错呀,带车干部跟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他说,你们班那个姓王的太臭,今儿就不跟你们这儿吃了。”
“呸……”王小刚扭头走了,正好碰见搬货的李君子:“哎,钢炮,搬东西呀,一会刷墙。”
王小刚本来是准备回班坐着生闷气的,李君子这么一说,他可不愿意刷墙。便回屋戴了帽子腰带,上哨接岗去了。
酒寺泉站得正好呢,王小刚的到来令他非常诧异。一是他俩的岗中间都隔着人,二是自己才站了一个来小时,腿还没硬,怎么就接岗了。可是王小刚向来和他不对付,这不,现在来接岗还黑着一张脸,看也不看酒寺泉,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酒寺泉识相地脱下防弹衣头盔,按惯例帮他穿上的时候,王小刚摆摆手,示意自己来。酒寺泉也不想帮他戴,这样的动作太亲昵,他还没把这个人当战友。于是悻悻地下了哨楼。
下楼梯的时候酒寺泉才明白,王小刚接这班岗,是因为要有活要干了。这不,李君子正在院子里搬货呢。
太阳照在头顶,却一点也不温暖。大山在光幕的笼罩下,散发出黄色光晕,周围像是死去了一样寂静,要不是头顶上高悬的太阳,酒寺泉还以为这地方早被世界遗忘。
跟着李君子和郝冰一起把哨楼粉刷过后,哨楼终于像是洗过脸一样恢复干净的面容。李君子拄着滚子把不禁有些酸溜溜:“我刷哨楼有过三次啦,第一次也是刚下连的时候。诶,你说奇怪不奇怪呀,不管刷的多勤快,这哨楼上的漆一年就要脱落一次,等到新兵要来的时候,就破得不成样子了,为什么啊?啊,郝冰?”
郝冰眯着眼,也在看哨楼,可是他觉着哨楼的意义不在于它是否好看,就好比当兵的穿上军装就很帅一样,主要是意义。
李君子见郝冰不说话,便看着酒寺泉:“新同志,你说呢。”
酒寺泉不敢像两位老兵一样叉着腿站得跟大爷似的,他一板一眼的说:“涂料剥落呀,是因为这里是高原,日照强,再加上大风,差不多一年就把涂料风化了,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说完,他发现李君子和郝冰发现宝一样看着他:“诶呦诶呦,大学生,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啊。”
两个人笑着,酒寺泉则收住声,又抬头看着哨楼。
收工后,哨位上传来王小刚的声音,叫着哨兵接岗。郝冰和李君子占着手,便叫酒寺泉看看是怎么回事。酒寺泉跑上哨楼,原来是王小刚看见活干完了,要休息了,就要下岗。
他并没有明说,酒寺泉心里明白,这让谁接岗呀?让谁接岗也不合适。酒寺泉压着气,心想自己刚才是被接岗的,那现在就补回来吧。于是他接过了防弹衣头盔,验枪过后抗在肩上,也不再理会王小刚。
王小刚有些气,他看着酒寺泉并不搭理自己,还很不高兴,但确实是自己理亏。悄悄地溜下哨楼,回到班里,郝冰和李君子在宿舍坐着。
郝冰很明白他是怎么回事,直愣愣地瞧他。李君子则全然没有察觉到。
王小刚把帽子腰带放好,给自己倒了杯水。郝冰把水拿走,泼在地上。地上的热水淌着,蒸着白气。这使李君子收到惊吓,看着两人,这才发现两个人的眼神早就打了起来。
王小刚很快落于下风,闷声坐下,嘟囔着:“眼那么大,跟牛一样。”
郝冰很生气:“这样好吗?”
“要你管,你是圣母呀?”
这情况整的李君子很尴尬,他问两人:“怎么了,怎么了?”
结果两人都不理他。
“真是,士官当成这样……”
这下王小刚不乐意了:“诶,士官怎么了,昨天我可给了你面子了啊,你欠我的。”
郝冰一时语塞,竟无法反驳,站起来便去了厨房。留下李君子直挠头发。
王小刚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完后,重新拿起帽子腰带,去了哨楼。
酒寺泉正不忿呢,见到王小刚又来,白了他一眼。
王小刚忍着:“下哨。”
“不用了班长,这班岗原本就是我上。”
“我接了就是我的岗。”说着王小刚就拿酒寺泉手里的枪。
酒寺泉条件反射般扭跨护住,瞪着双眼:“班长,咱们这岗想上就上?”
王小刚火大的很:“你下岗,让你下岗你就下岗。”他站直了,瞪着眼手指着酒寺泉的鼻眼。
酒寺泉愣了直有半秒,一些话在胸腔里打转就是说不出来。他把枪摘下扔给王小刚,脱下防弹衣头盔腾地往桌子上一扔,帽子腰带攥在手里,气冲冲地就冲下了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