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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16章 一场失望

王小刚抱着怀里的枪,眼睁睁看着酒寺泉气呼呼地冲出了哨楼,几秒钟的愣神后,原本猪肝色的脸开始松弛,不禁笑了出来。然后他拾起桌子上的防弹衣,穿上的时候开始嘀咕:“脾气还挺爆……”

酒寺泉回到班里,郝冰和李君子在学习桌前沉默。郝冰看见酒寺泉回来了,冲他一笑,李君子则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他们好像都习惯了这样的寂寞,彼此相视如同空气,却相互必不可少。

酒寺泉在自己的床前坐下,开始捏被子。新兵连时,排里内务最好的是他,班长不止一次在班务会上表扬他,排长更甚,在做全中队值班员的时候,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因为这一次次激励,酒寺泉的被子早就捏出了八条线,现在在这班里一放,直接成为第一。

可是内务第一有什么用?自己还军事训练第一,政治思想第一,可是在这里,只需要站哨,只需要站哨。前几天还训练呢,一拉出去三个人,一个厨子,一个指挥员,剩下的一个马上要上哨……

被子一捏就是一小时,酒寺泉回过神来,郝冰已经不在班里了,李君子还在趴在他的学习桌前,酒寺泉站起来松了松腰,悄无声息地走到李君子后头,看见李君子捧着的是一本橄榄绿的书。

李君子发觉他,回过头来对他羞涩一笑,然后捂住书名。酒寺泉识相地不再去看,这也没有引起他的好奇。他来到这里,一眼就望穿了之后两年的生活,再也不会好奇。

“班长,我去找郝老兵了。”

“去吧,他在厨房。”李君子羞涩地说着,脸皮因为笑褶子皱起,成为花。

酒寺泉来到厨房,郝冰像往常一样忙碌,油锅里菜叶翻滚,发着刺啦刺啦的声音。不同于自己,酒寺泉看见郝冰的眼角有笑,他翻滚着锅里的菜叶,在笑。一刻间,酒寺泉有些温暖,本来他是要打搅郝冰,可是看到他在笑,突然感到没有话说,扭头走了,但郝冰的笑引起了他的好奇。

在这儿还能笑出来。

王小刚一直在上哨,班里没有了他,安静很多。吃过中饭后,李君子去换他,下午大家打扫了卫生,在院里站军姿。训练是王小刚组织的,郝冰说他抽了风,突然正经了许多。

可是酒寺泉对他还是不忿。虽然他站在队列前下达的口令让酒寺泉有一瞬间回到了新兵连,可是他那矮胖的身影还停留在过去几日对他的印象中,他绷着脸不笑,更是如昨日一般恶劣。

酒寺泉全然没感觉到王小刚的改变,这事让郝冰起了一身疹子。在他眼中的王小刚,从两年前认识他起,就没这样过。他是一直混不吝的,得瑟的,像张飞那样从来不讲理,但又能靠的住的。只是他从不训练,活也很少干,他长的壮,因此没人会去说他。可是现在他变了,他站在队列前开始了训练,他把这只有两个兵的队列当部队了。

“你发烧了?”郝冰眯着眼,想这样更能看清楚前面指挥的这个胖子。

王小刚惊诧他居然敢在队列里说话,一张茄子似的脸朝着郝冰,眼睛瞪得像铜铃。刚有一瞬间他仿佛回到在机动师做班长的时候,站在西南地区最大的军事训练场里,面对着来自各部队的尖兵,正声嘶力竭地对他们进行谩骂,将他们训成孙子,再让他们爬进泥坑。这是他曾做教练员时最常干的事,那时他要比训练局局长矮一个半头,可是路过的兵都朝他敬礼,却把那个带着大校衔的大个子不放在眼里。那是属于他的光荣,那是他的训练场。可是他回过神来,看到眼前这两个兵,风在刮着,在耳边转悠着回响,一个被自己视为最好兄弟的人正在问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王小刚的训练突然停止,解开腰带低着头走出院子,去哨楼上接李君子的岗了。

郝冰慌了神,琢磨自己一定是说错了话。酒寺泉却发出一声冷笑,在他心里,王小刚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郝冰很尴尬,走到队列前,哦,也就是酒寺泉面前。一个兵,一个指挥员,怎么能称为队列?郝冰气息微弱:“休息十分钟。”

酒寺泉掉头就进到班里。郝冰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想不明白他是为什么。突然间,他想要班长快点回来。

此时的张德进正在家中受到父母的指责,他们的埋怨起源于他怎么还不结婚,二老在指责中很快意识到不能总是说这么长的话,因此将此事较好地缩略成了四个字——忘恩负义。

不知父母怎么能把这事说成忘恩负义,原本缩头缩脑假装萎靡的张德进一下给笑了,因此收到了更多的负面评价。

等到二老说累了,张德进才得到解放,去往前街的一条小巷寻找自己的女朋友,上午来找她她没出来,她在和自己闹分手。

想到这,张德进突然觉得二老说的对,自己就是忘恩负义。

叩叩叩,张德进敲响红梅家的门。她家在这条巷子里是最亮眼的一个,二层小洋楼耸在乔木之后,旧中式的堂门口蹲着醒狮。二楼靠东亮着灯的那盏窗户,便是她的闺房,这闺房现在还亮着灯。

有人来开门了,门上的小门从后面打开,阿麽打量着张德进的脸:“当兵的呀,找红梅吗?我去叫她。”

张德进点点头,阿麽闭上小门,回到院里。张德进黯然叹了口气。

去年来红梅家,还能被请进客厅喝杯茶呢,红梅还带他去了他的闺房。今年,连这大门都进不去了。这能怨谁呢?怨自己吧。

想当年红梅可是学校里最有希望考上北大的才女,那年张德进已经准备好了去当兵,两人在学校并没有确立恋爱关系,可是张德进每天都起着自行车来红门家门口接红梅。这样已经持续了两年。

高考那几天,红梅有些不高兴。张德进开导她,不就是一次考试嘛,以你的成绩,肯定没问题。他说完红梅更加的生气,到考场后跳下车就跑了,不再理他。张德进那时还是一个年轻的后生,挠挠后脑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高考后直到放榜,红梅都闷在家里。张德进知道她承受着压力,因此每天都在她的窗下等她。放榜后,红梅家里炸了窝。

以超出北大十三分的成绩,红梅考上了西南大山里一所二类高校。红梅家人走关系去教育局看了红梅的志愿单,上面填的全都是西南的高校。红梅的家人都说红梅疯了。

因为红梅早从张德进口中知道,他要去西南某地当兵。

十万大山间,百里难重逢。

张德进想起自己的哨位,那里处在十万大山之间。调到那里两年了,只去过两次连部。连部的附近镇子,有一家红梅超市。

张德进沉重的很,红梅打开门出来了。

看着红梅的脸,张德进一刻间快要落泪。红梅晒黑了,也有了高原红。厮时距红梅去往高校上学,再留在西南生活也已经有了七年,红梅嫣然已经是一个带着西南高原气息的女人了。

红梅出门后没理张德进,径直往前走,但又走得不快,是为了让他跟上。张德进看见红梅头上还带着那年他送红梅头花。

红梅没扭头,向后递出了手。

张德进握住了那只伸向他的手。爸妈说的对,他就是忘恩负义。

十分钟后,酒寺泉跟着郝冰在院子里训练。李君子刚刚下哨,一边下楼一边看着院子里那两个孤独的人儿在练正步,有些滑稽。

“嘿,就这么两个小毛毛,好好训练。”

郝冰正尴尬的投入呢,酒寺泉一板一眼地练着,令他感到严肃。李君子那蹩脚的普通话传来,让郝冰气不打一处来:“别叨叨,过来训练。”

李君子灿烂一笑:“下岗哨兵要休息十五分钟。”说着抻抻腿:“三小时,都软了。”说完,李君子故意似的一拐一拐进到班里。

郝冰看着酒寺泉,他脸板着,严肃得很。他的神态使得郝冰也仿佛进入到另一个状态,哨所的孤独寂寞和繁琐都拋在脑后,很平常的队列训练此时更像是一种仪式。但心里头怎么又一股火呢?怎么就这么烦躁呢?

王小刚烦,新兵烦,自己也烦……烦什么呢烦?

郝冰的态度有些变化,发出的口令突然生硬,像是吼人。但酒寺泉全然不在乎,郝冰吼得越硬,他的腿往地上砸得越狠。噗噗噗,恨不得把腿摔断。

来回折腾了十几趟,酒寺泉的腿由疼变麻,郝冰的嗓子也要废了。李君子觉着两人不对,戴好帽子腰带站在班门口倚着门框看着两人。两人比新兵连还新兵连呢,一向佛系的郝冰争红着脸,怒目圆瞪。酒寺泉脚砸在土地上,激起的尘土随风消散。

李君子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但他更不知是为了什么,刚刚还好好的呢。王小刚的脑袋在哨位上往外探着,若有所思。

郝冰突然凑近酒寺泉,脸贴着脸吼着:“我很烦,你也很烦,大家都很烦,可你最不能烦,你是个新兵,你的军人生涯才刚开始,你烦什么烦?”

酒寺泉内心的一切突然迸发,郝冰的言语使他打开一个缺口:“我就不想在这,不想在这。这是个什么地方?这也能叫军营?在这当兵,算是当个什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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