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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19章 班长的沉默

张德进心里咯噔一声。他赶忙转过头去装作查看哨位设施。

酒寺泉飞快地将眼泪擦干。张德进回头尴尬地诉说开场白:“来啦,小酒。”

“到。是。”

酒寺泉头也没回,正式的回答像是在面对首长。

“在这怎么样,还适应吗?”张德进问着,站在酒寺泉旁边,背着手也看着白色的窗外。

这话问的,能说不适应吗?酒寺泉当然知道嘴上不能这么说:“报告班长,适应。”

张德进知道他言不由衷,继续打哈哈:“适应就好呀,适应就好呀。”

酒寺泉沉默,这话他不知怎么接,也不想接。

大雪天让这十万大山的安静变成寂静,哨位里能听到雪花划过空气的声音。张德进听着雪声,一动不动,就好像在上哨一样。酒寺泉心里却起了毛,手心紧张地出汗,双腿不禁肌肉紧绷。班长是什么意思?查哨也该查完了,难道是谈心,怎么有这种沉默的谈心。这倒搞得他很紧张。

张德进并没有告诉他答案,几分钟后。张德进终于张嘴,却是嘱咐他提高警惕,继续执勤。然后就离开哨位。

酒寺泉肌肉放松下来,心里却打起鼓。这个班长,让他有些琢磨不透。脚已经站疼了,腿开始发硬,班长来到这里一定是有话要说的,说什么呢?说为什么把他要到这里,说要他安心服役?说他不要有思想包袱?说他的梦还能继续?说了就好了,可是的可是,是什么都没说。

酒寺泉幅度很小地活动活动腿,他想起班里老兵的模样,想起他们的名字,想起刚才他们站在下面互相拍雪的情景。这个哨是他们的,不是自己的,他与他们格格不入。钥匙不再有人来接哨就好了,酒寺泉不想下哨,就想这样一直站下去,以免回到他们那欢声笑语、火炉温暖的营房里。

酒寺泉只知道张德进想说的话没说,却不知道张德进此时和自己一样复杂。

张德进走下楼梯,不知是怕滑倒还是鞋底有水变得重,走得缓慢。他大概明白酒寺泉的态度,源于不满。他是个兵王,三百号人中的独一份,那是多么大的荣誉,是六双鞋和三十几个四到六换来的荣誉。他要这荣誉是要去特勤的,可是他却站在这里,站在一个普通士兵的这里。

张德进没有回班,拿起扫帚扫起哨楼阶梯上的雪。他仍在沉思,也许酒寺泉并不知到特勤已经从部队划离了,可是这却不能跟他说。他心里一定诸多埋怨,闹不好那埋怨的对象正是自己。那就更不能跟他说,有个埋怨的对象多好,连埋怨都不行,该不是更痛苦,会不会更加失去信心?

阶梯上的雪扫净,张德进又要扫院子里的雪。郝冰跑出来拿过扫帚:“班长,别扫了,还下着雪呢。”

张德进看着天上飘下的雪,一片一片灰色地往下砸着,像是自己最近思虑的那些事。此时早已经和年轻的时候不一样了,年轻时一头热血,不考虑后果,以为迎来的困难是对自己的考验。现在才发觉这困难本就是困难,随机不确定,根本不是考验,而是磨难。

张德进一句话都不说,站在院子里看天,雪下得愈大。郝冰把扫帚放回原处,在班门口叫班长。张德进像魔怔了一样,一点放映都没有。郝冰不知道班长是咋了,从探亲离队时就感觉不对,这回回来感觉就更不对。

郝冰也开始胡思乱想,这是要上哨的李君子开门出来正好撞倒郝冰,两人扑在雪里印出一个半人形。李君子大叫:“郝冰你干嘛呢?”

郝冰不敢吭气,仍看着定住一般的张德进。李君子也看见,他爬起来走到班长身边:“嘿,班长,怎么了?天上有什么呀?”

张德进才回过神来:“哦,上哨啦?”

李君子笑着,脸上褶子挤着。戴上帽子,张德进却拉住了他:“四包一的岗难上啊,我去吧。”

李君子愣了:“班长,你刚回来,明天吧。”

张德进依然严肃:“听话,我去吧。”

李君子摘下帽子腰带,给了张德进。

张德进边走边把腰带调整好,扎在腰上,李君子的帽子明显小,在脑袋上耸着有些不协调。

酒寺泉没想到来接岗的是张德进,分神之际张德进露出温和的笑容,但他很快收起,立正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哨兵同志,时间已到我来接哨……”

酒寺泉立刻进入状态:“时间已到,我将下哨……”

这次的交接哨是酒寺泉来到哨位以来进行得最标准的一次交接哨,之前的几位老兵,都是一进来就摘酒寺泉的头盔。酒寺泉从张德进的身上感觉到正规。

天色暗了下来,大雪让冬日的白天更加短暂。酒寺泉回到班里,老兵们都围在火炉边闲聊。郝冰箭酒寺泉推门进来,主动打招呼:“下哨了?”

酒寺泉立正:“是。”然后继续自己的动作。

王小刚眯着眼看着酒寺泉,郝冰瞪了他一眼后,去厨房做饭。李君子想去帮厨,被郝冰制止,但他叫了酒寺泉过去。

酒寺泉也不想在班里呆,跟着郝冰倒让他略微自在。班里有那个王小刚在,坐那都显得极不舒服。

郝冰忙碌着,他很高兴:“班长回来了,今晚会餐。”

酒寺泉看着郝冰,他真有人情味。郝冰发觉酒寺泉看自己:“嘿,愣神,来搭把手。”

酒寺泉也不再拘谨,反正得找点事干。

两个人不算默契地配合,其实是郝冰指挥酒寺泉干,合力做成了一顿饭。郝冰似乎在做饭这事上特别上心,酒寺泉以为郝冰就是这样的人,温和,舒服,想的不多,随遇而安。

“郝老兵。”

“嗯!”郝冰很惊讶,这可是酒寺泉到这儿这么久,第一次主动说话。郝冰笑出声来:“哈哈,怎么了?”

“您以前就是厨子吧,我看您这么喜欢做饭。”

郝冰一愣:“嗨,什么呀,我也是来了部队才当上了厨子,当兵前啊,我连厨房的水都不沾。”

许是因为高兴,酒寺泉的问题让郝冰打开话匣子:“部队真是锻炼人的地方,我以前学习不好,好吃懒做,就知道蹲家里打游戏。你看,来到部队啥也会干。”郝冰说着,面饼往案板上一砸换个面接着揉。

酒寺泉沉默不语,郝冰偷看他一眼:“小酒呀,哦不,老酒。也不对,新兵同志,有心事就说啊,咱一个班的,都是革命兄弟。”

郝冰说得漫不经心,酒寺泉听出言外有意。暗自苦笑一下,自己的心事都摆在脸上,谁看不出来?好在郝冰没再多说,两个人仍是忙碌着。

不多时,晚饭出锅了。郝冰做厨子是有原因的,就是好吃。大家让饭菜上桌,天已经黑了,窗外的大学仍泛着银色。

郝冰趴在窗户上往哨位一看,哨位黑着灯,玻璃反着光,看不见里面的张德进。

“你们吃着啊,我去换班长。”说着郝冰摘下围裙就拿帽子腰带。李君子一把把他抓住:“你去什么?我去,本来这班岗就是我的,要是我在上,也就不用换班长了。”

“我去吧,我刚在厨房吃了两口,你们就别一会儿在哨楼上馋着啦。”

酒寺泉知道他没吃,如果尝咸淡也能叫做吃的话。郝冰让他有些感动,他虽比自己小了三岁,却怎么像大哥一样。

郝冰去了哨楼,但很久张德进才从哨楼回来。

在这之间,也许是酒寺泉最尴尬的一段时间。很久都没有在郝冰不在的时候与王小刚处于一室了,此刻虽然还有李君子的存在,但他捧着他那本橄榄绿的书,如往日一样除了呼吸,如同空气。

王小刚坐在他总坐着的那张凳子上,背靠窗户,面朝屋内,正低迷溜眼地看桌上的饭菜。他俨然已经是个胖子了,却还准备在发胖的路上走得更远。他并没有看酒寺泉,事实上他一般谁都不看。但他确实具有气场这种东西,这个班里似乎只有张德进说话他听,其他的都是在嬉笑怒骂中怼回去。即便有的时候他保持沉默,也不能耐他何。

酒寺泉不禁有些紧张,不为别的,就为王小刚。现在他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愣愣地站在门口。捏个被子吧,被子已经很标准了,再捏就是给这些老兵上眼药了。坐下吧,可是一坐下,对面就是王小刚。

难道自己怕他?酒寺泉是不承认的,这不是怕,但不知怎么了,就是不能与王小刚同处一室。这让他紧张。

李君子被门口的风吹着,抬头看了眼酒寺泉:“新同志,快坐,站门口冷。”

酒寺泉勉强笑笑坐下。

“你别拘谨,来这儿也不短了,咱都熟络。”

李君子笑着,他还记得之前酒寺泉说过的不想在这儿呆的话呢。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嘛。

王小刚抬着头看酒寺泉,酒寺泉回看乐他一眼。双目对视,酒寺泉解读不了王小刚眼神里的是什么东西,很复杂,或者自己想得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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